兩人對望一眼,微微一笑,玄澈首先開口:“皇上是準備下去散步嗎?”


    樓宸如含笑道:“當然,順便看看是誰在下麵大呼小叫。”


    “臣正是為這件事而來,沒有想到還是晚點兒,驚擾了皇上。”玄澈溫和地看著樓宸如,眼神掃了一眼樓下,繼續道:“不過那人是在叫樓夫人,皇上認為是在叫誰?”


    樓宸如心底一驚,能叫她“樓夫人”的,除了郭家的人,還會有誰?而郭家的人不是被滅門了嗎?


    想到這裏,樓宸如不動聲色地向樓下大廳望去。來人穿著一件藍底綢子的長袍,袍子袖口處點綴著一些簡單的花紋。那張臉,十七八歲模樣,尤其清秀。


    腦中快速閃過一張臉,與樓下大廳中男子的臉慢慢吻合。樓宸如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下,仙人掌怎麽會在這裏?


    不是說郭家的人隻有郭青崇、郭青劭和郭若蘭下落不明嗎?而郭青劭現在在蘭敏毓房中,郭青崇被黑衣人帶走,郭若蘭不知去向。仙人掌,他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見樓宸如看著樓下的男子怔怔出神,玄澈眼底劃過一絲光芒,很快又隱去,輕笑著看著樓宸如道:“皇上莫不是認識?認識的話,便讓侍衛放進來便是。”


    憑著玄澈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她和樓逸軒落入臨江以後被誰救了。玄澈明明知道樓下人的身份,卻故意這麽說。


    樓宸如抬眼看了看玄澈,輕笑著道:“確實認識,玄澈既然心知肚明,那倒要玄相下去一趟,將仙人掌帶到朕的房間來。”


    不給玄澈說話的機會,樓宸如轉身便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心裏想著,如果她下去了,仙人掌不明所以說她是樓夫人,樓下不僅僅是侍衛,還有柳刑烈那尊大神麵色陰沉地坐在大廳中央的飯桌上吃飯。


    玄澈站在二樓樓梯口,看到樓宸如轉身向房間走去,唇角勾起,嘴角帶著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當玄澈帶著仙人掌出現在房間外麵的時候,樓宸如正思考著仙人掌怎麽會忽然出現在這裏。


    似乎知道樓宸如不待見他,玄澈站在門口看了一眼裏麵背對著他們的樓宸如,才將目光落在仙人掌身上:“要見你的人就是裏麵的那位公子,在這裏,隻有公子,不存在夫人之類的,你說話的時候,注意好分寸。否則……”


    玄澈的聲音帶了一絲寒氣,與他臉上溫和的笑容形成鮮明對比:“看你這顆仙人掌的刺和下麵那些侍衛的刀劍,誰更硬朗一些,鋒利一些。(.無彈窗廣告)”


    仙人掌顯然是被玄澈的話嚇得蒼白了臉色,像是一隻正在忙綠著啄米的小雞,恭敬地道:“小的記住了,記住了,這裏隻有公子。”


    玄澈含笑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讓仙人掌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直到玄澈的身影在走廊的拐角處隻剩了一抹藍色的衣角,才暗暗鬆了口氣。


    丫丫滴,這都是些什麽人啊?心底這樣想著,臉上卻不敢有半分不恭。畢竟下麵那些侍衛手中的刀劍可不是吃素的。


    他能進到大廳,已經是到鬼門關走了一趟。而一樓大廳那個坐在桌邊吃飯的冷酷男子,比起剛才這姓玄的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也不知道,裏麵的這位公子,又是什麽人?


    老天爺,他要找的是女人,不是少爺,更不是大佛啊……心中苦喊,仙人掌隻後悔出門沒有看黃曆,今天不知道闖進了哪裏,這小命還保得住不?


    顫顫巍巍地瞄了房間裏麵背對著他而立在窗前的身影,仙人掌低低咳嗽了幾聲,才恭敬道:“不知這位公子喚小的上來有何事?”


    聽到門口的人說話,樓宸如眉頭微微挑起,但是並沒有轉身。這個聲音與她聽過的一樣,雖然極力變得很恭敬,但是像是藏著一抹輕鬆的愜意。


    “你叫仙人掌,是安陽郭家大公子郭青崇的書童。”


    仙人掌清秀的臉上露出一抹驚訝,眼底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然後,在樓宸如的意料之外,仙人掌呼哧一下奔到她身後,雙手抱住她的雙腿,哭喊道:“這位公子識得小的,一定是我家公子的朋友。公子啊,您一定要為我家公子,我們郭家報仇啊。”


    樓宸如本來想要背對著他先問完想要知道的問題,沒有想到仙人掌忽然來了這一招,有些措手不及,蹙起眉頭道:“你先鬆開朕……我!”


    仙人掌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哪裏肯鬆手,抱著樓宸如的雙腿一邊哭一邊哼哼道:“公子啊,看在我家公子與您朋友一場的份上,請您一定要幫小的找到我家公子啊,一定要幫我家公子報仇啊。”


    樓宸如本想動腿將仙人掌甩開的,但是仙人掌看著是一個文弱的書生模樣,力氣倒是蠻大,樓宸如的雙腿幾乎動不了。


    眼底寒光一閃,樓宸如向門外喊道:“高風!”


    仙人掌隻感到一陣冷風從門口襲來,還沒有弄清粗怎麽回事,身體被一隻強有力的手從後麵提了起來,像是擰麻袋一般,擰著他的後衣襟,再向旁邊一丟。


    “砰”的一聲,背後傳來一陣劇痛,有一種心髒像是要被身後的木桌撞出來的感覺。而額頭正好撞上了桌子前麵的凳子,當下就感到額頭一片火辣辣的痛。


    丫丫滴,哪個挨千刀的……敢這樣對他,他家公子從來沒有對他動過粗,今天這運氣,真他媽的背!


    一陣眼冒精心後,才看清楚,那位公子依舊是背對著他站著,隻是在那位公子的旁邊,站了一個穿著一身黑衣的男子。


    麵色冷峻,眼中盡是殺氣。房間的溫度瞬間降了幾度,仙人掌想起去摸摸額頭大包的手,子啊看到高風冰冷的神色時,僵在了半空中。


    “將門關上吧!”樓宸如不動聲色地道。


    那句話還未落音,倒在地上的仙人掌連忙爬起來,準備向外麵奔的時候,眼前黑影一閃,門瞬間被關上。


    如果不是他腳下的步子停得快,隻怕是要狠狠一頭撞在那門板上,額頭必定又要遭罪。


    關門?難道要放狗咬他?


    在房間門關上以後,樓宸如伸手關了麵前的窗戶,這才慢慢轉過身來。這個時候正在揉著額頭心中惶恐不安的仙人掌不經意地抬頭,在看到眼前的那張臉時,嘴巴張得可以塞下去一個雞蛋。


    揉著額頭的手指著樓宸如,嘴巴張著,卻半響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樓宸如含笑看著仙人掌,聲音溫和:“這裏隻有樓公子。”


    “樓……樓公子……”仙人掌終於回神,結結巴巴的看著站在窗戶邊麵對著他的男子,一時間又說不出話來。


    樓宸如輕笑了一聲,看著處在震驚狀態的仙人掌道:“想必你是見過我的孿生妹妹,把我當做了她吧。”


    “啥?”仙人掌硬是沒有回過神來,順著樓宸如的話問道:“孿生妹妹?”


    樓宸如淺笑著道:“是啊,孿生妹妹,我與妹妹是雙生兒,不過比她早來到這個世上一點兒。隻是,前幾年她嫁人了,我便再也沒有見過她。”


    仙人掌腦中快速回想著那日在碼頭上看到的那個臉色微微蒼白,神色有些疲憊,但是絲毫掩不住的風華。


    而那張讓他心動的臉,與現在麵前這個男子的臉何其相似。


    仙人掌怔怔地盯著樓宸如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樓夫人的孿生哥哥。”


    樓宸如微微一笑,輕輕點頭道:“不錯!”


    “太好了,那……呃,不知道公子怎麽稱呼?”仙人掌忍著額頭的痛,驚喜地看著樓宸如。


    樓宸如在麵前的桌邊坐了下來,聲音溫和:“在下姓樓,與小妹的夫君同姓,你叫我樓公子便可。”


    “原來是樓公子!”仙人掌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神微微一閃,身體向後縮了縮。


    樓宸如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臉上的笑容越發溫和:“他一直都是這樣,你不必理會,也過來坐吧!”


    仙人掌怔怔點頭,眼底閃過一絲不安,忙搖著頭道:“樓公子,主仆有別,小的站著就好。”


    樓宸如也不勉強他,臉上的笑意一點點隱去,看向仙人掌的神色帶上了一抹沉重:“郭家的滅門之案……”


    “樓公子……您”仙人掌本是想要撲過去抱住樓宸如的雙腿的,但是想到剛才被那個冷冷的黑衣人一把摔得暈頭轉向,不由地心生膽怯之意,將邁出去的腳步收了回來,聲音悲憤道:“樓公子,您一定要為我家公子還有郭家報仇啊。我家公子如今下落不明,老爺不在了,郭家滅了,郭家上下三百多口人,不能就這麽平白無故的死了。”


    “那是當然!”樓宸如沉聲道:“隻是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仙人掌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樓宸如是在懷疑他,忙跪下了去哭喊道:“樓公子,小的能夠活到現在,幸虧了那天我家公子讓小的去城外辦事。可是那天小的貪玩,就誤了回城的時辰,到城門口時,城門已經關了。小的那夜在安陽城外的一家小客棧歇了一夜,公子如果不信,小的現在就可以帶您去找那家客棧的掌櫃的為小的作證。”


    樓宸如點點頭,淡淡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也想盡早找出殺害郭家上下三百多口人的凶手。畢竟,當初郭青崇公子和郭若蘭小姐救過我的妹子,這份情,是一定要還的。”


    仙人掌眼中疑惑一閃而過,不等他說話,樓宸如便補充道:“小妹那日飛鴿傳書與我,說是到了安陽城,不日便會和夫君到京城來找我,說路上除了點兒意外,幸虧郭家的大公子和三小姐相救,才和她夫君保得一命。”


    “原來是這樣!”仙人掌點點頭道:“既然這樣,小的替我家公子先多謝樓公子了。”


    樓宸如微微搖頭道:“你不必謝我,是我要謝謝你家公子和三小姐才是。隻可惜,我惦念著我小妹,急匆匆從京城趕來,到這裏不僅沒有見到小妹,卻看到很多難民。我家小妹的夫君……哎,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如何了?”


    “樓公子,那晚上樓公子夫婦是歇在郭家的,不過第二日起來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告而別了。”仙人掌想起那日他跑到樓公子夫婦歇息的房門口等著傳話,等到太陽當頭照了額,還沒有聽到房間裏麵有動靜。


    起初怕打擾人家夫妻二人,後來便讓阿七去敲門,結果敲了半天也沒有人應聲,隻好讓阿七推開了門。


    可是房間裏哪裏有人,被子理得整整齊齊,床榻上沒有一絲熱度,想必是很早就已經離開了。或者說,那一晚,他們根本就沒有睡。


    那時候,他家公子和三小姐還擔憂著,樓夫人的身體那麽弱,這樣離開了萬一在路上出了事情怎麽辦。


    不過後來因為二公子要吵著鹽市漲價的事情,他們也就沒有太多的時間和人力去尋找樓公子夫婦的下落了。


    直到幾天前,郭家一夜之間三百多口人被殺,郭家滅門,他僥幸保得一命,到處找他家公子,一直到這裏,遇到樓公子。


    “怕是我家小妹那夫君吵著要離開,小妹沒有辦法,隻好不告而別了吧!”樓宸如幽幽歎了口氣,望著仙人掌道:“你可有你家公子的消息?二公子和三小姐都下落不明,可有著人去打聽?”


    仙人掌搖搖頭,很是失落地道:“我已經找遍了整個安陽城,都沒有找到我家公子。二少爺也不知道哪裏去了,三小姐那晚並不在府中,去了程州找她的一個朋友,不過後來也失去了聯係。我昨天讓人傳信去了程州,希望三小姐能收到。”


    從仙人掌口中知道郭若蘭沒事,樓宸如心中送了一大口氣。臉上微微有些似笑容,看著仙人掌道:“你今日為何到這裏來找我家妹子?”


    仙人掌愣了愣道:“我昨晚在破廟過夜,早上醒來旁邊便放著一張紙條,說是樓夫人在南陵城的鳳來客棧,便跑過來了。”


    說著,仙人掌伸手在懷裏抹了抹,好半響才從懷裏摸出一張小小的紙片,上麵寫著“欲尋你家公子,到南陵城鳳來客棧找樓夫人。”


    樓宸如看著紙片上的字,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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