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傳本將令,全軍出擊,今日,老子非要和李逆見個你死我活。”


    看著靖北軍傳令兵打出的六個血淋淋的大字,鄭鴻魁隻感覺頭皮都要氣炸了,太欺負人了。


    黃文昌渡江成功後, 他曾遣哨船至江北打探過消息,知道浦口方向的北軍不過是一支疑兵,就連夜裏所謂的戰船,也不過是漂浮在江麵上的燭火罷了。


    也就是說,這次鄭家水師出兵南都,根本沒和北軍交過手, 現在好了,連自己主動撤退,李逆居然還派遣了舟師,埋伏在崇明島守株待兔,甚至將自己的水師逼入了絕境。


    “鄭帥,不能啊!北軍勢大,南都已經失守,李逆其勢已成,我軍再和他血拚,實在不是什麽明智之舉,莫如降了京師吧,末將聽說去年京師有過聖旨,對軍主兄弟三人皆是加恩籠絡,咱們投降,想來燕王斷不會薄待我等。”


    楊秋已經不想打了,今日南門港之戰,僅僅兩個時辰不到,鄭軍水師就折損了半數, 連施琅和施福這樣的悍將都折在這波濤洶湧的長江中,而北軍水師的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現在還想死戰,無異於自尋死路。


    “唉……這個本帥知道,去年李逆曾以京師永曆皇帝的名義,授封家兄為海澄公、領兵部尚書,太子太保,二哥鄭芝豹和老子都被他許以爵位,掌控福建軍務,這條件確實優厚,可咱們已經和北軍真刀真槍的交過了手,若是大勝了,還好說,現在敗的如此之慘,北軍大勝之餘,還能給出這麽好的條件嗎?”


    鄭鴻魁臉色陰晴不定,適才吵著要繼續攻擊,不過是為了在部下麵前強撐麵子而已。


    他也是深諳水戰的行家,知道自己所部的水師已經成了北軍待宰的羔羊,但是他實在氣不過北軍那高高在上的做派。


    當然在鄭鴻魁心底還有幾分不服,他甚至看不起靖北軍水師的作戰方法,這哪裏是打仗,明明是利用已方船堅炮利,和鄭軍水師打呆仗,這仗若是放在寬闊的水域,鄭鴻魁相信,自己未必會輸給靖北軍水師,


    “鄭帥,有道是坐地起價,落地還錢,有軍主在福建,燕王絕不會傷害咱們的。”


    楊秋繼續相勸,鄭軍水師自離開南都後,隻在江陰那邊得到一次補充,等到了崇明時,軍中的糧秣也僅僅隻能支撐五天左右,現在形勢擺在自己麵前,不投降,那剩餘的這七八千人馬,恐怕全都要餓死在島上了。


    “……唉,你替我回複北軍,就說本將願意接受朝廷招撫。”


    鄭鴻魁頹然開口,他實在不想就這麽窩窩囊囊地戰死在崇明,楊秋的話點醒了他,有鄭芝龍水師主力在福建,京師斷不會拿他怎麽樣的。


    永曆元年七月十四日,陷入絕境的鄭家水師在崇明島向靖北軍輸誠。


    是役靖北軍水師一共俘虜了鄭家水軍七千三百人,二號福船四十八艘、海滄船五十六艘,此外還有平地沙船六十餘艘,其餘艦載火炮等武器無算。


    在收到湖廣剿總和黃文昌攻取南直隸以及鄭家長江水師覆滅的消息後,李興之在積極籌備東征遼東的同時,向盤踞在福建的鄭芝龍武裝開出了新的招撫條件,並責成在南都的孫可望主持此事。


    按李興之的要求,福建鄭軍立即放下武器,改弦更張,接受朝廷號令,鄭家水師必須分出一半的艦船送至南都,由朝廷統轄,鄭芝龍依舊授封海澄公,兵部尚書,太子太保,但不是加銜,而是實職,必須入朝為官,剩餘之水師可由鄭芝豹統領,此外天子聞得鄭芝龍子鄭森,才思敏捷,當入京陪王伴駕。


    “殿下,這樣的條件,鄭芝龍會接受嗎?”


    燕王府長史徐以縣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言之鑿鑿地李興之,開什麽玩笑呢,南都長江水師雖然全軍覆沒,但這三百艘艦船,不過是鄭家水師的九牛之一毛,況且根據南都戰報,長江水師的戰船不過是以二號福船為主,鄭芝龍除非腦子抽了才會答應您的條件。


    “他會答應的,孤已傳諭湖廣剿總,著其從江西出兵浙粵二省,一取仙霞關,二取潮惠,對福建形成南北夾擊之勢,若是大軍入閩,孤可不會開出這麽優厚的條件了。”


    李興之啞然一笑,他從來不相信,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能夠從談判中獲得,故此在收到楊彪和黃文昌的奏報後,並沒有阻止靖北軍的攻勢,而是讓二將繼續攻擊,務必趁南都城破之機,搶占江南精華之地。


    “李……殿下,奴聽說鄭芝龍此前是東南實力最強的海寇,朝廷屢次進剿,都被他打的大敗虧輸,故此熊部院才改剿為撫,但是鄭芝龍雖然表麵上接受朝廷號令,實際上還是南洋最大的海盜頭子,朝廷詔命,他根本不放在眼裏,就算您打下福建,他不是還能逃到海上,如此東南沿海又要多事了。”


    隨侍在案幾旁的柳如是,不禁輕聲提點,她長在江南,對鄭芝龍的發跡史還是了解的,根本不相信鼎鼎大名的海寇頭子,會迫於陸軍的壓力,就放棄自己的基業。


    “如是,你敢和孤打賭嗎,孤以為仙霞關一破,鄭氏兄弟必定束手來歸。”


    李興之戲謔地看向柳如是,別人不了解鄭芝龍,自己這個穿越者卻是對鄭芝龍的品性了如指掌,因為鄭芝龍這個人是徹徹底底的實用主義者。


    鄭芝龍本是海盜出身,根本沒有國家、民族這種概念,他不管做什麽事情,從來都是“實用主義”優先,利益至上。


    曆史上他在當年投降明朝,無非是更好利用官方身份開展海外貿易,牟取巨額利潤,並不是因為對明廷忠誠;同樣,當明朝這棵大樹轟然倒塌之時,他何嚐看不到清廷的統一已成必然趨勢?識時務者為俊傑,沒看到洪承疇、吳三桂等大明官軍在清廷位高權重,有的甚至能分封一方,如此投清又有什麽不能的呢?鄭芝龍能在清軍兵臨福建時投清,那自然能投已經徹底掌控朝政的燕王殿下了。


    “好,奴家便和你賭,不過奴家可沒錢。”


    柳如是也是豪爽的性子,賭就賭唄,她可不相信朝廷剿了那麽多次的鄭芝龍會束手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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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不要你的錢,孤素聞你琴蕭雙絕,若鄭芝龍奉詔,隻需你於月夜奏上一曲,不知如是可答應否?”


    李興之眼神瞟向柳如是那鮮豔的紅唇以及修長的脖頸,沒來由地吞咽了一口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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