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十月,秋。


    關羽閻行和姐姐閻妍回到了洛陽,還帶回來二十一個安木為首的驪靬異族。


    漢帝劉宏大赦天下。


    這個時候幾乎已經沒有什麽赦免不赦免黨人的問題了,在獄中的黨人都已經死的差不多,獄中的多是地痞流氓小偷小摸的庶民。


    劉宏要赦的,是馬越。


    消息傳到廷尉獄的時候,馬越正抱著一碗黑乎乎的陳年粟米喝的高興,猛然聽到被赦免的消息,馬越愣了片刻都沒反應過來。


    突然,他回過神來,剩下的米粥也不喝了,端著食碗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對著稻草旁的老鼠洞口中發出“吱吱,吱吱”的聲音。


    叫了一會馬越見沒什麽反應,便將食碗放在洞口,收拾起牆角放著的幾卷書簡,活動了一下身子走出囚室。


    馬越是廷尉獄中最後一個走出去的,住在獄中將近三個月,馬越的模樣有了很大變化,許久沒有陽光照射皮膚變得蒼白,身材高大而消瘦,盡管身上的肌肉並未消失,整個人卻都透出一股蒼白無力的感覺。


    撥開擋在額前的長發,陽光刺進眼中分外疼痛,馬越急忙伸出手掌擋住陽光,逆著光看過去,馬越就見到了許多熟悉或陌生的麵孔。


    梁鵠、梁遠、關羽、徐晃、閻行、楊豐、蘇雙,還有一個跟關羽一般高大的男人帶著兜帽站在關羽身側,馬越並不認識。


    “學生拜見先生,許久不見,甚是想念諸位啊。”馬越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陽光,先跟梁鵠見禮,隨後跟眾人打了個招呼,看到閻行抱著個粉娃娃一般的小男孩伸出手就想捏捏小娃娃的臉,卻發現自己的手上淨是黑泥,急忙縮回手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這就是彥明的外甥吧,長大一定是個迷倒多少少女的俊俏兒郎。”


    “主公,您受苦了。”閻行說了一句,撫著萬寧的小臉蛋兒逗弄一下,笑道:“小寧兒,叫主公。”


    萬寧也許是看馬越的模樣太過可怕,髒乎乎的,嚇得抿著嘴不敢說話,閻行逗弄了許久才擠出一個快哭的麵容咿呀著說道:“豬哥…哇!”


    叫了聲豬哥,就哭了。


    “哈哈!”馬越樂了,擺了擺手笑道:“沒事沒事,大家都在就好。”說著一指關羽身邊的高大男人,問道:“這位是誰,我似乎並未見過。”


    關羽說道:“哦,他叫安木,是驪靬人,某在涼州替三郎收下的家將,還有二十名族人,各個都是好手。”說著關羽拍了拍安木說道:“安木,還不快見過主公。”


    安木見到的馬越感覺很震撼,先前他到梁府的時候,感慨於洛陽的繁華,覺得馬越無論如何也是個俊秀公子哥,卻沒想到見到馬越是這般情形。


    他以為漢人長成關羽這樣威武高大隻怕是世間罕有,卻不想在這裏又遇到一個。在草原上這樣威武的漢子往往被一個部落甚至整片草原所尊敬,哪裏會像馬越這樣被關在監獄裏落魄至此。


    此時聽到關羽的話才回過神,急忙摘下兜帽露出一頭黃色短發跪伏在地說道:“屬下安木,拜見主公。”


    驪靬人,馬越曾在家中見過驪靬人,卻比不上安木如此血統純正與英武,當下說道:“好了不用行此大禮,日後我等俱是兄弟,我手髒就不扶你了,走吧,咱們回家!”


    時節已是秋季,北方的涼風已起,朱雀街上的樹葉落了滿地,梁鵠給馬越帶了一件罩袍,怕他被冷風吹病。


    馬越急忙裹在身上,連兜帽都戴上,戴帽子倒並不是因為他腦袋怕冷,而是他現在這幅模樣見不得人。


    見馬越裹得嚴嚴實實,梁鵠邊走便說道:“三郎這些日子以來委實辛苦,陛下放你出來有他的用心,三郎要完成陛下的期待,切記不可再胡鬧了。”


    梁鵠不是對馬越救蔡邕有什麽不滿,恰恰相反他覺得馬越要是不救蔡邕才該怪罪,蔡邕也是馬越的老師,馬越能不畏艱險直麵廷尉護送蔡邕遠走吳郡,他日梁鵠有難,馬越難道就不會救他於水火之中了嗎?就衝這份孝心馬越在梁鵠的心中地位就再度攀上一個台階,他隻是看馬越因為救了蔡邕把自己折騰的太慘才出此言。


    馬越倒是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牢獄之災渾不在意,咧著白牙笑道:“勞煩先生掛念學生有愧於心,學生萬萬不敢再胡鬧,這牢獄之災可是令學生膽戰心驚啊。”


    梁鵠摸著胡須笑道:“你啊,就是隻皮猴子,總是跳著腳的要犯錯誤,但你這次做的沒錯,先生不會怪你。”


    “隻要先生能理解,學生便是冒再大的風險也沒關係。”馬越笑著扭頭對關羽說道:“關大哥,去涼州可見到猴子和大哥二哥了?”


    關羽點頭說道:“見了,隻是馬二哥去了張掖屬國沒有見到,馬猴子在漢陽天天吃得好睡的香,他不用咱們掛念,馬大哥也好,對你的處境也很諒解,他還讓我問你要不要再將你加入族譜之中,讓你請商隊帶話給他。”


    馬越點頭說道:“大哥不怪我,三郎的心裏也就放心了。這樣,我回去了擬一封書信,到時候蘇掌櫃幫我送回涼州。”


    說到這裏,梁鵠突然笑道:“三郎,三郎,三郎都這麽大了還未取字,老夫前些日子剛至洛陽忙昏了頭,竟忘記為三郎取字。”


    馬越笑著寬慰梁鵠道:“先生不必為此自責,三郎沒什麽不好,叫的順嘴聽著也舒服,取不取字三郎其實覺得無傷大雅。”


    “非也非也。”梁鵠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隻有一輩子庶民才會無字,三郎要做人上人,必須有字,老夫寫字賦文還好,取字的本事卻才華不夠,你蔡伯父是海內大儒,明日為師便傳信一封,請伯喈兄為你取字。”


    “有蔡先生取字自然極好,但先生之大才為學生取一字也定然不在話下,先生太過貶低自己了。”


    梁鵠聽得老懷大悅,笑聲傳遍了朱雀街。


    而就在此時,玄武街上的梁府門口,卻已經被上百的儒生所包圍,這些儒生身著長袍而腰懸佩劍,各個血氣方剛。


    為首一人,除了衛覬還能有誰?


    馬越無論怎麽想,都想不到衛覬真的敢跟他幹一場大的,而且對手居然是這些,太學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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