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何人,可識得禮法,可知攔車問名是何等的無禮?”


    “不好意思,失禮了,失禮了。”麵對衛仲道的寒聲質問,劉豹也不生氣,急忙後退兩步,抬手正了頭上的發冠,撫平了衣服的褶皺,這才再度向前行禮,是對著蔡琰行禮,他根本就沒有理會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衛仲道,說道:“望小姐毋要見怪,在下尋您心切。在下南匈奴劉豹,方才一時心急忘了自報家門,真是失禮了。小姐可否將芳名告知在下,您可曾婚配?您願意當小王的閼氏嗎?”


    劉豹的表情非常認真,認真到他說出‘您願意當小王的閼氏嗎’的時候蔡琰都不覺得他輕浮,可這種問題,可要教人怎麽回答?


    先有一個衛仲道打算跟自己直接私定終身,現在又來一個匈奴人,直接就問自己要不要到他的家裏做正妻。


    閼氏的意思,不僅僅是妻子,地位是相當於漢朝的皇後的,不大屬於匈奴民間詞匯。正式,且嚴肅,即便是大單於也隻能有一位閼氏,相當於漢人的正妻,卻要比正妻地位高出不少。


    匈奴人的閼氏,會插手丈夫打仗以外的事情,在一定程度上。


    這兩個男人真的很勇敢,卻也真的很傻瓜。


    但這種傻瓜已經足夠氣人了,幸虧馬越遠在豫州,若馬越在蔡琰車前,管你什麽南匈奴小王還是千騎長,立馬操刀全都‘哢哢’剁嘍。


    隻是看一眼,就要帶回家做老婆,虧你穿的跟漢人一樣,懂不懂一點兒漢人禮節?


    蔡琰不知如何回答,無助地看向衛仲道。


    被無視的感覺糟透了,麵前這個身形健碩的匈奴人給了他極大的震懾,萬騎長是個什麽東西,他是清楚的,何況這個男人身旁還跟著一個騎在馬上的匈奴侍從。


    感受著蔡琰求助的目光,衛仲道十分希望現在他被馬越附體,若是馬越一定不會懼怕這個匈奴人!


    若是馬越?這裏沒有馬越,隻有我衛仲道!


    盡管有些害怕,可衛仲道還是從馬車上跳下,側過身子擋在蔡琰麵前,一手按住劍柄。


    這柄他從未用過的佩劍,此時竟能帶給他莫大的安全感。


    “咳!”衛仲道咳嗽一聲,色厲內荏地喝道:“閣下請自重,否則刀劍無眼!”


    久病的身軀與蒼白的臉色之中,有著一顆火熱的跳動的心!


    劉豹回退一步,揮手解下了身上的罩袍,任憑其墜落在地。


    侍從雙手遞上彎刀,劉豹歪著腦袋認真地看了看衛仲道強做凶狠卻白淨的臉麵,笑道。


    他以為這個士子要與他決鬥!


    “難不成中原漢人也興以決鬥分勝負嗎?本王還以為隻有我們那裏是這樣。”抓著刀鞘,盡管怎麽看衛仲道都不像是自己的對手,但他還是很謹慎。謹慎之餘劉豹對蔡琰行禮道:“小姐,記好了,吾名劉豹,願以此比武得小姐為閼氏!”


    說著,劉豹拔出了他雕著雄鷹的彎刀。


    不但能打敗麵前這個看上去像是小姐夫婿的孱弱青年,還能在小姐麵前表現自己的武藝,何樂而不為!


    天可見憐,衛仲道從未想過要與劉豹這般看一眼便覺凶蠻任性的匈奴人決鬥!可箭在弦上,又怎麽容他回的了頭?


    更何況,此獠口口聲聲要娶蔡琰回匈奴做閼氏,怎麽可以容忍!


    “噌!”


    懦弱無力,溫和可欺的衛仲道,第一次麵對他人抽出了他的佩劍,為了守護他所愛的人!


    馬車上的蔡琰見二人之間的氣氛瞬間點燃,一齊拔出了兵器,掩口叫出一聲,急忙說道:“師兄不要和他打啊!”


    與衛仲道在一個屋簷下讀書學習,她太清楚這個師兄的斤兩了,要他唱上一段樂府,撫琴彈上一首曲,執筆寫一篇賦,他都不會做的再好了。可若要他拔劍與人搏擊,隻怕他還比不上梁府中隨便挑出的蒼頭!


    更讓她驚訝的是,一向溫雅示人的師兄竟真的會拔出自己的劍。


    “師兄,你會受傷的!”


    事已至此,看著劉豹擺出了攻擊的架勢,衛仲道的心突然鬆了下來。聽見身後蔡琰的聲音,衛仲道臉上劃過一絲溫暖的笑意。


    他當然知道自己打不過劉豹,他也知道自己會受傷,甚至可能會丟了性命!


    但那又如何,自己這顆頭顱本就是暫寄於項上,被病魔奪走與死在刀劍之下又有什麽區別呢?


    至少,若是死在刀劍之下,還可勉強算作是為了琰兒而死,死,亦無憾!


    “來吧!”


    劉豹看著麵前舉起漢劍的青年突然笑了,難道你的家裏人沒有教過你如何用劍嗎?


    隻見衛仲道雙手握著漢劍柄端,放在胸前直指劉豹。


    這動作破綻百出!


    劉豹隻是輕揮彎刀磕在漢劍側端,衛仲道便已然空門大開,劉豹糅身欺上剛抬起手,臉上就挨了一拳。


    這一拳沒多大氣力,接著便又是一拳。


    衛仲道棄了漢劍,擺出性命相搏的模樣,也不怕劉豹握著的彎刀利刃,憑著一股豁出性命的架勢王八拳便朝著劉豹臉上招呼。


    劉豹被打懵了!這是什麽套路!


    盡管他握著彎刀,可他不敢真砍在衛仲道身上啊!這人是從馬越府上走出來的,若自己失手將他殺了,來日馬越衝入匈奴腹地怎麽辦?


    掌管匈奴萬騎的他不怕馬越,可哪裏有惹了人千日防賊的道理?


    更何況,他本就是抱著跟衛仲道玩玩的心態拔出彎刀,打落了他的漢劍,應當是自己贏了啊,為何此人一副拚命的模樣。隻是一次比鬥,就是匈奴人也沒有這麽大的氣性吧?


    連著頭腦中數道疑問,但劉豹手上並不含糊,丟下彎刀雙手阻擋衛仲道幾拳進攻,隨後抱膝磕在衛仲道的肚子上,趁著這個氣沉丹田雙腿紮於地麵,手臂便順著衛仲道的兩肋抓住了他腰間的束帶,猛然提起,結結實實地過肩摔在地上。


    急忙撿起漢劍指著趴在地下還要爬起的衛仲道,看了一眼蔡琰,劉豹表情大變。


    車上小姐的表情根本不是欣賞比武,而是像看盜匪一般地看著自己,劉豹這才意識到,這不是並州,這是天下皇都,洛陽。


    自己嚇到他們了!


    “扶那位公子起來!”劉豹很聰明,盡管在相對野蠻的國度長大,但他的頭腦並不野蠻,恰恰相反,還很聰明。棄了刀劍,走到侍從扶起的衛仲道麵前躬身行禮說道:“公子毋憂,在下並非匪類,也不會做出失禮之事,公子斷然不必以命相搏。”


    劉豹這算是一輯到地了,盡管衛仲道神色上還有些防備,至少沒了再動武的意思,劉豹才將心放回到肚子裏,再次對蔡琰躬身說道:“恐怕嚇到了小姐,劉豹萬分抱歉,望小姐原諒。”


    蔡琰理都不理他,過去攙扶著衛仲道回到馬車,劉豹討了個無趣但也沒辦法,隻得對侍從說道:“你將小姐與公子送回去吧,不用管我。”


    “我們不用你送!”


    蔡琰撂下一句,衛仲道看了劉豹一眼,忍著腹部的痛楚駕起馬車。


    一次表白無疾而終,而且還蹦出個劉豹這樣的人,衛仲道心中百感交集。


    望著蔡琰離去的背影,劉豹站在原地,撿起彎刀入鞘,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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