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隴都傳出涼王要對張魯下手的傳言。


    街頭巷尾,這種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般順風見長,傳遞起來度快得不得了。


    一時間整個涼州的百姓、士紳、武人、商賈,都在聊著這件事情。


    張魯可是‘漢中王’啊!


    這個人在漢中經營了過二十年,早在益州還是劉焉時代變依靠著教派成為漢中這座繁華城池的實際掌控者,在後來天下大變之時果斷加入涼王的陣營。


    即便在後來漢中歸屬涼國治下,涼王也沒有對張魯乃至整個漢中有一點兒插手的意思。


    如今天下共反,各地戰爭打得是如火如荼……涼王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對張魯動手呢?


    想不通……想不通啊!


    非但是涼州的吏民想不通,就連涼國上層達官貴人,乃至涼王本人都想不通這個事情!


    馬越在知道街頭巷尾都要謠傳這個消息時,頭腦裏第一個想法便是——有人要給自己下絆子!


    這不明擺著,有人在挑撥老馬家和老張家的關係嘛。


    說起來,張魯近年來在漢中弄的也是風生水起,盡管劃入涼國腹地,散去了些許兵馬,但執掌教權的能力馬越始終沒有一個太好的辦法劃去。


    畢竟人家的天師道已經延續了幾十年的道統,就算是老涼王,要想不逼反的情況下解散這個組織,也沒那麽容易。


    明麵上你說散就散了,人家轉化為暗地裏琢磨些東西,難道不會更頭疼嗎?


    這樣一來,涼國境內的天師道就成了塊難啃的骨頭。


    馬越也不是沒想過動動張魯的位置,但一來不願與張天師引更大的矛盾,而來呢,他也不願意張魯像個傳染病一樣,走到哪裏便將天師道帶到哪裏。


    就留在漢中吧!


    左右漢中如今全民信教,張魯也隻是增加他的影響力,無法像其他地方拓展。若換個地方,涼國一下子有了兩個漢中,那可就不好說咯。


    現在的情況,明顯是有人要在這上麵做文章啊。


    馬越對這個傳言是嗤之以鼻的。


    先,除了當年陰殺李湛之外,他馬涼王是沒有開過對心腹重臣下手的先例,一直以來都在竭力展涼國的軍事力量與經濟力量,力求使百姓在紛亂的天下局勢中過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老涼王無人可比肩的威望,也是從這裏來的。


    追隨自己的百姓還有成千上萬的人吃不上一口熱湯飯,他這個領頭人哪裏有空去和自己的部下同室操戈?


    馬越在知道這個消息的當時,便派人給漢中的張魯傳信,讓他小心自身安全,千萬不要讓小人有可乘之機。


    在如今外部形勢不明朗的情況下,內憂與外患都是避無可避的。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盡管就算他不出錯,有心人也會去創造機會,但他總不能讓自己束手無策!


    與此同時,馬越也請兄長馬騰出山,親自調兵遣將督兩萬涼王軍駐守涼州與益州漢中接壤的武都郡,以備不測。


    另一方麵,自然也是要掌管京畿重地軍權的馬、馬鐵兩兄弟嚴防死守,同時擇選信得過的將領如楊豐、彭式、彭脫、程銀、成宜、楊秋等人督帥兵馬,坐鎮四方。


    這是一派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情形,涼國自立國之初,十餘年間涼州從未有過如此緊張的模樣。


    如今馬二已率部馳援潼關,若潼關有失便要在三輔打一場反擊戰,但三輔無險可依,若戰火真的燒至三輔,很有可能外部的涼**隊留下一部斷後,大部隊幾乎要立即保存有生力量,向隴關內部轉移。


    隴關是中原人攻不破的關隘,但有一點,東漢未經黃巾之亂削弱國力之前,老涼人用了幾百年也沒打出隴關過!


    隴關的地勢太詭異了,中原人要想攻下這座關隘,先要在不到五十裏的路程中攀爬海拔數千尺的高山,再精悍的部屬,爬到關隘也沒了力氣,拿什麽去攻關?何況守關的老涼人滾木一放,就地就能軲轆出十幾裏地,砸也砸死了。


    但有一點,涼州人要想在敵人的封鎖之下攻出去,也沒多大可能。


    輕裝步卒下關還好,騎兵、輜重、攻城器械……這些東西在下山路上可是很難調整方向甚至減的,一旦被敵人狙擊,再嚴整的部隊也受不了來自內部重兵器的胡亂衝擊。


    長久以來,涼州對中原而言的封閉,多半便是這半百裏之地巨大的地勢變化而產生的。


    若是中原有變,涼州人撤回關外……馬越這輩子都不一定還有入關的機會!


    敵人很明顯,也是抓住了這一點,要揪住老涼王的小辮子往死裏揍。


    ……


    變化,比人們想象中來得要快。


    馬宗率部前往潼關的第二旬,也就是涼國傳出老涼王要對漢中太守張魯動手的半月之後,漢中太守、五鬥米教張天師,死在自家府邸的床榻之上。


    據說天師死前修為已快要證道屍解,卻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竟會中了賊人的奸計而死!


    張魯是被人毒死的!


    這個消息就像個炸彈一般,一石激起千層浪!


    甚至就在馬騰還未在武都郡站穩腳跟之時,張魯的從弟張衛張公則於漢中起兵,執意要反攻隴都為兄長複仇。


    若隻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張衛起兵,倒還當不得什麽大事,壞就壞在張魯有七個兒子,這七個兒子名為張富、張廣、張永、張盛、張溢、張巨、張夢得,張魯一死,七子追隨叔父一同造反!


    七個兒子的號召力,可要比張衛這個天師之弟大上太多了。


    偏偏,張氏這八個人,要說道法那自然是各個然,可論及政治智慧,著實不多。


    竟真的聽信了些許田間地頭的瘋人瘋語,在張魯尚未出殯之時便豎起旗幟,招兵買馬,誓要與涼王爭個長短。


    在他們的腦袋裏,我家天師從未對你老涼王做過什麽不對的事情,甚至於你無論稱王稱帝,我們老張家都不管你那麽多,一如既往地擁護你,這還不行?非要除掉我張家你才開心?


    真以為漢中是由著你隨意揉捏的?


    一下子,十萬鬼卒、八方祭酒紛紛立起反旗追隨八張,兵指隴都!


    最有趣的是,張魯的一個弟弟,七個兒子居然都不能繼承張魯之道統,繼承者竟是張魯唯一一個女兒,張琪瑛!


    張琪瑛年方二八,一心醉於道術,身受其母駐顏之術栽培,自是才貌無雙,但說到底一個十六歲的姑娘能懂什麽家國大事?


    而就這樣一個亂世中信仰道術的奇女子,竟背負起反對涼王政權的大旗,被十萬鬼卒、八方祭酒供奉著率軍向隴都進?


    這事情,大咯。


    同時,東邊的戰事也略有進展,豫州牧馬岱向入侵豫州的兗州牧曹昂展開反攻,親率兵馬截斷了兗州軍陳留郡方向的後路,一日之間斬督糧官夏侯蘭,破己吾糧草大營,燒毀糧倉,擒夏侯尚。


    另一邊,兗州軍進攻陳縣,陳國相駱俊示弱於敵,甚至連假通敵軍的手段都用上了,開西門趁夜放敵軍入城。


    然而,就在敵軍入城千餘之時,城門猛然緊閉,陳國一貫有備下強弩車與弓弩重兵的傳統,在甕城之上猛然激射,殺敵軍個片甲不留,而兗州前軍將領典韋護著長公子曹昂竟硬生生地持大纛撞開城門,多路而走,但其部下精銳盡數死在陳縣城中。


    這還不算,方才逃出陳縣的曹昂惱羞成怒,誓要強攻城池捕殺駱俊,然涼國將軍王雙率部突入,兩千涼國鐵騎在三千步卒打起的火把鑼鼓掩護下突入敵陣,直將敵軍切成數段,四散鄉野。


    此戰,斬獲頗豐!


    就在陳國之戰爆之時,豫州的探馬已將檄文傳送各地,甚至就連江東都接到傳檄,言明兗州軍欺人太甚,入侵豫州,因而馬岱執意要與曹昂決一死戰。但為避免將天下拖入無端的戰火之中,避免形勢再度擴大,希望各個諸侯巨頭勿要參戰。


    馬岱的話很明顯,你們如果參戰,他身後的涼國一樣會給予他強大的軍事支持,到時候就不是兩個年輕州牧之間的戰爭了。


    那是會禍及天下的大戰!


    話雖如此,曹操又如何能眼看曹昂兵敗而不幫忙?一時間,潼關局勢變得大為緊張,雙方大有一言不合兵戎相見的模樣。另一方麵兗州急忙調派許褚、曹洪等人加入戰場,追擊馬岱軍。


    隻不過冀州的關羽並未坐視不管,即便北方與劉和的戰爭仍舊如火如荼,仍舊祭出早已安插在河內以北的萬寧所部向南逼近,力求截斷朝廷與兗州的聯係,為馬岱創造出迎戰孤軍的架勢……許褚就別想回援了,兗州總共也就六七萬兵馬,都調到南線的豫州戰場上,保不準萬寧不守規矩入侵你州域。


    這些事情,可都是說不準的啊!


    而在遙遠的隴都,涼王在收到張魯已死的消息後緊皺了數日的眉頭終於展開,在涼王宮中,今日張燈結彩。


    一場盛大的涼國貴族婚禮正在舉行,涼王之兄、涼國上將軍馬騰嫡傳長子,涼國偏將軍馬與涼國奉亭侯楊豐獨女楊香在今日喜結連理,這場涼國上層貴族的聯姻備受世人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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