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女官沈青慧終於在太傅和齊大學士的力挺之下邁入工部大門。


    焦義德幾欲當場淚奔,你們這群人怎麽這樣!當時也沒說要支持她呀,怎麽一轉頭就都變了啊?!


    此事處理完,安平這才想起已經有好幾日未曾見到劉緒了,奇怪的是齊遜之也沒有出現。左右無事,她心情一好,便幹脆跨著疾風親自前去相會二位“情郎”。


    京城裏有幾處藩王閑置的宅子,為藩王進京獻貢時的居所。其中當屬趙王府最為別致,府中大片的竹林更是許多文人雅士的最愛。老趙王去世後,繼任的世子蕭竛脾氣溫和,頗好說話。反正本人鎮守邊疆,也不在意人家借用宅子,以致於久而久之,京中顯貴們隻需跟管家報備一聲即可使用趙王府,十分方便。


    春日無聊,幾個權貴公子便相約一同入府宴飲。


    竹林深闊,春風過處,葉動簌簌,搖曳枝頭零碎陽光。劉緒往前走了一小段,便見當中露出一片空地,其他幾人早已在場。尚是清晨,灑入竹林的陽光還能反射出草地露珠的瑩瑩波光,諸位大家公子卻毫不在意,俱是席地而坐,酒盞菜肴隨意置於一邊的小案上,別有一番灑脫意味。


    來的大多是他在國子監的同窗,彼此都沒什麽顧忌,其中一名身著墨綠衣袍的少年一見他便撫掌笑道:“瞧瞧,咱們的準駙馬爺來了!”


    劉緒的臉色一僵,悶悶不樂地在他對麵坐下,沒好氣道:“還好意思笑我?忘了上次是誰被安平殿下調戲了?”


    墨綠衣袍的少年名喚焦清奕,表字錦豐,正是左都禦史焦義德之子。上次在演練場外被安平殿下調戲一事讓他難堪無比,所以一聽這話頓時沒了聲音,麵紅耳赤地移開了視線,周圍幾個公子見狀都嗤嗤悶笑起來。


    一旁有個年長一些的笑著對劉緒道:“聽聞安平殿下連她最心愛的汗血寶馬都舍得贈與你,說你是準駙馬也不為過啊。”


    劉緒本想反駁,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反而臉有些發熱,幹脆端起案上的酒盞仰脖灌了一口。


    贈汗血寶馬算什麽?她不也贈了輪椅給子都?本就是個隨處風流的女子罷了!吃了別人的豆腐就像沒事人一樣,對他有心上人一事也毫不在意,關心的不過是如何提拔沈青慧而已……


    “喲,不高興了?”一個大腹便便的公子挪著肥碩的身子挨著他坐下,笑得讓人想抽他。[.超多好看小說]


    劉緒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立即搖頭:“沒有。”他為何生氣?他喜歡的是周小姐,何必在乎那人的看法!


    “說沒有就是有了,看來安平殿下你是無福消受了啊,哈哈……”這話一說,周圍的人全都跟著大笑了起來。


    劉緒皺眉道:“恪勉,你別胡說,那可是當朝監國!”


    這位白白胖胖的公子大名秦樽,乃是當朝兵部尚書秦矩的獨子。劉緒入國子監沒他早,聽人說他曾被安平殿下欺負過,後來竟還反欺負了過去,所以人前人後都一直不是很待見安平。不過劉緒對此很懷疑,因為他實在無法想象還有人能欺負安平殿下那種人。


    秦樽許是油頭慣了,完全不像焦清奕那般好打發,聽了這話反而來了勁,故作風雅地展開折扇搖著道:“監國又如何?別人都說安平殿下厲害,但說到底也不過隻是個女子,就說錦豐這事兒,若是換了我,鐵定是要討回個公道的!”


    旁邊有人不給麵子地道:“恐怕安平殿下的眼光還不至於淪落到如斯地步吧。”


    話音一落,周圍又是一陣狂笑。


    “哎,話可別說大了,當年安平殿下在國子監第一個下手的可就是在下。”秦樽哼了一聲,自覺扳回一局,搖著扇子笑得很是得意。


    久未做聲的焦清奕憋著笑道:“那會兒你還是子都,哪像這會兒,竟成了子鼠了,啊,不對,是碩鼠,哈哈……”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秦樽“啪”的合起折扇,怒氣衝衝地瞪著一群不講義氣的狐朋狗友。


    “似乎聽見有人提到在下的名字了。”


    遠處傳來一人略帶笑意的聲音,劉緒抬頭看去,連忙起身相迎:“子都兄來了,快過來,就等你一人了。”


    齊遜之微笑著點了點頭,劉緒已經遣開他的隨從,親自推著他上前。


    焦清奕見到他笑得越發厲害:“子都兄見諒,小弟剛才說的可不是您,是春秋第一美男子都,你倒是說說,當年的恪勉是不是有些那位子都的影子?”


    他伸手要去指秦樽,卻發現對方早已消失無蹤,詫異地掃了一圈,竟見他躲去了旁邊幾人的身後。


    齊遜之見狀笑了笑:“看來我們這位子都很不願出來見在下啊。(.)”


    “啊,沒有,沒有……”秦樽慢吞吞地挪了出來,對他訕訕地笑了笑,卻始終沒敢抬眼看他,似乎很怕他。


    齊遜之也不在意,朗聲道:“忘了告訴各位了,先前在半路遇到位貴客,隨後便到。”


    劉緒在他旁邊坐下,微微不解:“還有何人?”說來平日裏也就他們這幾人算是走的近些了。


    誰知這個問題剛問完,身後便傳來了讓他糾結不已的聲音:“啊,本宮來遲了。”


    好比春天忽降暴雪,劉緒一瞬間僵住身子,焦清奕開始學著秦樽往人家身後躲,不小心撞到一人,抬頭一看,原來大家都在做同樣的事情,於是結果就是一群人擠在了一起,並伴有瑟瑟的顫抖……


    安平挑眉掃了一圈眼前場景,摸著下巴笑得奸邪:“本宮不受歡迎?”


    劉緒暗歎一聲,起身行禮,聲音沉悶:“參見殿下。”


    見他都動了,其他人隻好也抖抖索索地起來行禮,但都不自覺地齊齊往後退了半步。


    安平權當沒有看見,笑著走到劉緒身邊,親昵地拉著他的手臂坐了下來:“還說慶之為何許久都不入宮來,原來是有聚會,若不是本宮央求子都帶路,今日豈不是見不著你了?”


    “咳咳……”齊遜之被一口酒水嗆住:“殿下那個‘央求’用得極妙。”


    安平轉頭瞪了他一眼,再轉過頭來對著劉緒時,又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對麵的幾位公子心領神會,一致向劉緒投以壯士斷腕的眼神,欽佩之情溢於言表。


    劉緒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窩囊,因為剛才安平殿下挽著他的胳膊時,他竟生出了一絲高高在上的虛榮。這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強勢女子獨獨對他親睞有加,想來她吃了自己的豆腐也不全然是毫不在意的吧……


    這心情出現的太詭異,以致於他能做的唯有默默扭頭,暗自揪斷了身側的一株小草……


    雖然不情願,但人已經到了,又是堂堂監國大人,大家不僅要小心禮待,更要表現出十分開心享受的模樣,以證明這場春日宴因她的大駕光臨而整個都煥發出了“蓬勃活力”。


    安平殿下很合群,非常友好地對在場的部分昔日同窗發出了親切的問候,在一片膽顫心驚的回禮中笑得暢快恣意,而後舉著酒盞一臉驚喜地看向焦清奕:“哎呀,這位不就是焦大人家的……”


    “殿下,嚐嚐這個。”齊遜之連忙夾了一塊糕點放在她麵前的碗碟裏,引來焦清奕感激的一瞥。


    安平於是聳聳肩,不再繼續那個話題,但是卻強迫著劉緒將那塊糕點吃了。後者心情複雜地照辦,吃完後還要強作感激地道謝。


    詭異的氣氛持續了許久,安平終於發現了一直躲躲藏藏的秦樽。


    “咦,這位是……”


    齊遜之轉頭衝她一笑:“殿下忘了當年入國子監時那位被您讚為‘當世子都’的翩翩少年了?”


    “啊,秦樽!”安平抽了抽嘴角,轉頭小聲問齊遜之:“本宮當年真說過那話?”


    “沒錯,殿下在某些時候,是毫不吝嗇對男子的讚美的。”


    安平搖頭笑了一下,卻又忽然指著秦樽喝道:“好小子,當初欺負過本宮,如今倒是知曉躲藏了!”


    眾人全都愣住,之前還以為秦樽是說來充場麵的,倒不曾想竟是真的。可惜秦樽這會兒也沒有了炫耀的氣勢,溫溫吞吞地繼續朝後挪,還一邊不斷地瞄齊遜之,好一會兒才小聲道:“殿下恕罪,當年是恪勉年幼不懂事……”


    “嗯……”安平隨口應了一聲,轉頭眼神幽深地看了一眼齊遜之。


    一直瞄著你,當初指使他欺負本宮的人就是你這個奸險的家夥吧!


    眾人本都對安平十分忌憚,但發現她隻對劉緒一人關注,便漸漸都放開了。氣氛開始回暖,帶來的一壇酒竟不知不覺就喝完了。


    “對了,”酒至半酣,安平舉著酒盞眼眸迷離地道:“還有不久就是一年一度的詩會了,諸位可有參加的興致?”


    說來這詩會還是當年太傅劉珂提議設立的,崇德陛下覺得這是個文人雅士交流的好機會,同時也可以廣納人才,便高興地同意了。這些年來也的確因此招攬了不少賢能之士,所以有很多落第士子或者不願走科舉之途的學者都願意參加這樣類似選拔的活動以進入仕途或者成為達官顯貴府上的幕僚。


    在場的幾位都是讀書人,又俱是官宦之後,大半是準備走科舉之路的,但此時聽了這話,倒也不發動心者。


    安平仰脖飲盡最後一口酒,笑道:“反正遲早是要走入官場的,各位若是有那心思,便早些準備吧,當成曆練也不錯啊。”


    在場的幾人紛紛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齊遜之微微一笑,沒有做聲。劉緒則好奇地看了安平一眼,怎麽覺得她今日倒像是招攬人才來了。


    不過,跟她平日的作風還真是不搭調啊。


    沒多久,有個年輕侍衛走了過來,稟報說左都禦史大人途徑此處,問焦清奕可要隨他的馬車一起回去。


    焦清奕一聽父親在此,忙起身向眾人告別。安平許是喝得有些醉了,見他要走,立即起身去扯他的衣袖,一不小心力氣大了些,焦清奕的領口便被扯露大片春光。


    後者一陣錯愕,隨即拂袖掩領,跺腳咬唇,繼而扭頭飛奔,一氣嗬成。


    安平被他甩開的力道弄得險些摔倒,好在一邊的侍衛及時扶住了她。然後她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中捏了捏那個少年侍衛的臉蛋:“好俊的小子,做侍衛可惜了……”


    侍衛一張臉瞬間紅了個透。


    “什麽?你又被調戲了!!!”


    大門外一陣怒吼將安平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眼皮跳了一下,推開侍衛,朝各位風中淩亂的公子哥們擺了擺手:“啊,本宮還有些政務沒有處理完,先回宮去,大家繼續繼續,嗬嗬……”


    身後的侍衛早已撒開腳丫子狂奔離去……


    齊遜之悄悄抹了抹額上的浮汗,示意劉緒送安平回宮,卻發現他完全對他的眼神視而不見,反而專心致誌地揪著身邊的可憐的小草。


    還以為她獨獨對自己青睞有加,什麽啊,分明還是那個遊戲花叢的輕佻公主!


    劉緒一邊揪草一邊心中默念,反正自己喜歡的是周小姐,完全不在乎!


    齊遜之對此等匪夷所思的行為表示無法理解,隻好自己送安平出門。好在焦義德父子已然離去,不過安平又有了新的煩惱。因為她是騎馬來的,以前疾風一向聽話,每次她都是直接丟了韁繩就走人,但她忘了最近這家夥在鬧脾氣,這次竟然拋下她自己跑回宮去了。


    齊遜之看出端倪後,指了指自己的馬車笑道:“殿下如若不棄,微臣送您回宮吧。”


    安平無奈,認命般爬上了他的馬車,暗下決心回去要把疾風好好修理一番。


    到了宮門處,未及下車,忽然聽見後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安平掀開車簾朝後看去,隻見一人一騎快速地直衝而過,連馬蹄揚起的塵土都昭示著急切。


    她稍稍一怔,那竟是八百裏加急的快馬,而且就這麽直接衝入了宮門。


    莫非是出什麽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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