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上,趙德昭一行人收拾好了東西之後就打馬出城,朝著大軍前進的方向追趕而去了。


    出了洛陽之後,繼續向西,趙德昭能明顯的感覺到周圍的山變得多了起來,前進的道路都是在眾多山嶺之間迂回轉折的。


    不過有著熟悉道路的哨騎,再加上數萬人馬留下的痕跡也是異常明顯,所以趙德昭倒是不用擔心遇到迷路的情況。


    他們就順著大軍留下的便便標記,一路追趕了過去。


    隻不過因為耽誤了幾天的時間,所以他們距離大軍的距離已經有些遠了。馬匹的速度雖然遠勝人力,但是一匹馬一天也就跑個二三百裏地,若是長途奔馬的話,很容易直接就把馬匹給累死了。


    他們的行進速度和大軍的行進速度也是不一樣的,所以晚上過夜的話不是一定能住到準備好的軍寨裏,更多的是直接在野外宿營。


    這年頭野外露宿可是非常危險的,豺狼虎豹都不是什麽稀罕物,所以過夜的話也需要選擇一些比較安全的地點。這讓他們追趕了三天之後,才算是追上了大軍的一些掉隊的散兵遊勇。


    數萬人馬的體力素質參差不齊,長途行軍的話自然不可能一直都保持同樣的狀態。再加上一些生病的,意外受傷的,所以總會有一些人落在後麵,對於這些人,一般也就是派遣一兩個頭目在後麵負責收攏就是了。


    和負責這些老弱病殘的李都頭聊過之後,趙德昭知道了前麵已經是到了華陰地界,而大軍的話現在應該快要到渭南了。


    加快一下腳步的話,估計明天晚上就能回到大軍之中。


    然而天不遂人願,到了中午的時候,一直晴朗的天空很快就烏雲翻滾,不多時就變得一片漆黑,哨騎立刻就判斷出來是要下大雨了,於是他們顧不得去追趕大軍,匆匆忙忙的尋找起了避雨的地方。


    在哨騎的帶領下,眾人避開了那些陡峭的山壁,朝著一塊地勢較高的平穩山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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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等他們跑到那片山地上,一陣凍雨就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冰冷刺骨的雨水打在臉上就和石子沒什麽區別。


    一群人匆匆忙忙的找了個背風的山坡,拿著鬥篷湊活的弄出了一個小帳篷。


    帶路的哨騎們看了看天色,臉色都有些難看,其中一人上前對趙德昭說道:


    “殿下,看這天色,這場雨怕是要下很長時間了,我們得找個地方避雨才是。”


    趙德昭看著外麵白茫茫的雨幕,點頭道:


    “這些事情你們比我有經驗,你們安排好就行了。”


    “是。”


    兩名哨騎包裹了一下身體,就準備衝出去尋找合適的避雨地點。


    就在這時,遠處卻走來了一個身披蓑衣的人影,哨騎們停下了腳步,小心的戒備起來。


    對方很快就走到了眾人身邊,在幾步的距離之外站定,摘下鬥笠露出了一張青年人的麵孔。


    “諸位貴客安好,在下郭沆,受家師之命帶各位貴客去我等居所避雨歇腳。”


    暴雨衝刷下的郭沆依舊是一副淡然的麵孔,仿佛那冰冷的雨珠根本不存在一樣。


    一名哨騎問道:


    “敢問閣下師從何處?”


    “家師扶搖子。”


    “竟然是扶搖真人。”


    幾名哨騎的臉色都是一驚。


    旁邊的趙德昭有些疑惑,扶搖子這個名字自己好像聽說過,不過具體是個什麽人就已經不太記得了。


    但是看這幾名哨騎的臉色,這個扶搖子似乎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隨後一名哨騎在郭沆的帶領下取來了十幾件蓑衣,剛好讓趙德昭一行人每人一件。


    趙德昭眉頭一皺,問道:


    “看起來,你好像知道我們要來?”


    郭沆笑道:


    “是家師告訴我的,他說今天會有貴客路過,而且今日有大雨,所以命我備下了這些蓑衣。”


    趙德昭有些驚訝,這個扶搖子還真的能掐會算不成?


    於是他向著身邊的哨騎詢問起了關於這位扶搖子的事情。


    據這名哨騎所說,扶搖子本名陳摶,早年在峨眉山講道攢下了不小的名氣,還曾經受到過周世宗柴榮的接見,柴榮對其盛讚有加。所以在上層的士大夫裏,陳摶可以說是非常有名望的。


    陳摶現在的道場就在這華山腳下的雲台觀,一行人在郭沆的帶領下很快就抵達了雲台觀門口。


    道觀的門廊下,一名道士素服定立,淼淼的水霧襯托出了一絲出塵的氣質。


    “貴客登門,不便出門遠迎,還請見諒。”


    “敢問道長名號?”


    據哨騎所說,陳摶今年都有八九十歲了,麵前這個道士看上去最多三十來歲的樣子,應該不是他。


    “貧道賈德升,乃是家師坐下大弟子,見過二皇子殿下。”


    聽到賈德升直接報出了趙德昭的名號,那幾名哨騎們都是一臉的驚訝加欽佩。


    一路走來,他們的人數、天氣似乎都在這個扶搖子的掌握之中,就連他們的身份對方也是一清二楚。


    幾人都在心中暗自讚歎道:不愧是得道高人,就是厲害。


    但是趙德昭心中卻湧起了巨大的懷疑,這種盡在他人掌握的感覺讓趙德昭很不舒服。而且身為一個後世人,他對於佛道之流也並不怎麽相信。


    再加上之前在洛陽遇到的刺殺,讓趙德昭對這個陳摶不由自主的抱起了幾分警惕。


    趙德昭開口道:


    “突逢大雨,行路不變,隻能借貴寶地歇息一下,叨擾之處還請道長見諒。”


    雖然對賈德升不怎麽放心,但是要借人家的地方避雨,該有的禮貌自然是不能少的。


    賈德升稽首道:


    “二皇子親至,蓬蓽生輝,怎能說是叨擾呢,裏麵請。”


    走進雲台觀,趙德昭的第一感覺就是雅致。


    青磚黛瓦,亂石嶙峋,竹木點綴其間。


    搭配上這突降的大雨,讓趙德昭有一種身處江南園林的感覺。


    在道童的安排下,趙德昭洗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幹爽的衣服,隨後就準備去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得道高人扶搖子了。


    大雨還在繼續下著,看情況和那幾名哨騎說的一樣,沒個一兩天停不下來。


    狂風暴雨夾雜著水汽在精致的回廊裏飄蕩,把青石板的地麵打的濕漉漉的,都找不到一塊幹燥些的落腳點。


    踏著潮濕的地麵,趙德昭跟著賈德升走到了雲台觀後進的院門口。


    煙雨朦朧之中,趙德昭看到了對麵的廳堂裏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家,對方正躺在一張胡床上麵,似乎還在睡覺的樣子。


    二人走進廳堂之後,趙德昭看著那個躺在胡床上呼吸平穩,似乎睡得正酣的老人家,神色平靜。


    趙德昭不清楚這家夥是真的有本事還是在自己麵前故作姿態,所以他就這麽安心的等待著,看對方接下來會如何。


    賈德升說道:


    “師父他老人家正在修行,醒時不定,待我去喚一喚。”


    隨後賈德升走到了胡床邊,輕聲呼喚了幾句,床上的陳摶似乎有所察覺,悠悠醒轉過來。


    “大夢一場,人間蹉跎。徒兒,我又睡了幾日了?”


    陳摶的聲音帶著一股縹緲的味道,聽著確實帶著那麽一絲仙氣兒。


    賈德升回答道:


    “師父,您老人家已經睡了三日了。”


    “才三日?那德升你為何要喚我起來,你知我一次修行須睡足百日才是。”


    賈德升低頭道:


    “師父,乃是您前些日子吩咐我迎接二皇子,今日二皇子登門,故而弟子特意喚醒了師父您。”


    胡床上的陳摶似乎反應了過來,看著門口的趙德昭,笑道:


    “倒是我的不是了,竟將此事忘了,人老了記性就不好了,還請二皇子見諒。”


    趙德昭低頭見禮:


    “不敢當,扶搖真人之名,如雷貫耳,小子哪裏敢在真人麵前托大。”


    不管這個陳摶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單單對方這個年齡擺在這裏,就有資格受趙德昭一禮。


    七十隨心所欲,八十耄耋。在這個平均年齡隻有二三十歲的年代裏,活到七八十歲的老人家堪稱人瑞,有不少的特權。


    甚至於一些誅九族的大案裏頭,對於那些年紀特別大的老人家也是要單獨放過的。


    陳摶笑了笑,說道:


    “二皇子何必口是心非,你分明都不曾聽過老道我的名號。”


    “何以見得?”


    “不可說,不可說。”


    趙德昭很想吐槽一句:謎語人都給我去死啊!


    但他口頭上還是應承道:


    “扶搖真人果然名不虛傳,小子今日才聽聞了真人名號,如今看來的確有過人之處。”


    陳摶看著趙德昭,打量了許久之後,一歎氣說道:


    “唉,二皇子,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你並不願與老道我交談,那今日便到此為止吧,老道我還要繼續修行了。”


    說著,陳摶便自顧自的躺下,很快又睡了過去。


    賈德升在旁邊有些尷尬,但是趙德昭並沒有太在意,對著陳摶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等趙德昭走遠之後,賈德升回到了剛才的廳堂裏,關上門之後坐到了胡床邊,對著陳摶說道:


    “師父,你布局這麽些天,不就是為了要和這位二皇子接觸?為何現在人來了,你卻?”


    看似熟睡的陳摶嘴皮動了動,說道:


    “這位二皇子心中並不信我,多說無益,反而徒增反感。還不如就此別過,靜觀後效就是了。”


    賈德升還想要說什麽,但是想到自己師父那近乎於讀心的異能,終於還是沒有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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