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額就感覺到有個影子在自己身前身後轉遊。那影子是個標準化的雉北農村姑娘,灰常壯實。額隻看到了她的身影一閃一閃的,還拖了一根很長很長的辮子,卻始終看不到她的臉龐。她就是那樣,忽然閃一下,額就被她偷看過了,可額抬頭再想去看她時,那姑娘卻一閃不見了,額靠,跟鬼影一樣,很是蹊蹺。這麽一個女子,咋覺得有點似曾相識,是不是前幾天額說髒話傷了的那位女子,難道她轉來轉去的伺機找茬要報複額嗎?嘰!想到這兒,額心裏便有點忐忑不安。


    這天上午,天氣晴得真是好。天藍藍的,幾朵白雲飄著,堆積起來象個獅子,散了飛了又象飄落的柳絮,不時還有一群鳥兒從藍天下飛過。微風吹著,讓人覺得好舒服喲。額怕那位姑娘來,掃了額的興,就不時地抬頭,看看外麵的動靜。


    那位神秘的姑娘木有來,卻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滿口的鼻音,象是鼻孔堵死了,那聲音裏喊著:“小笑!小笑!你個熊孩子跑哪兒去了?!”


    他媽的,誰敢喊額的乳名,對額如此不尊重,嘰。


    額一下子火氣衝到了腦門,額的乳名哪能隨便讓人亂叫呢,太不尊重人了。


    可當額跑出門外,準備跟這位喊額乳名的人理論一番時,抬頭一看,卻讓額大吃一驚:喊額乳名的不是別人,正是額爹。


    原來,額爹凍傷風了,真的是鼻子不透氣,不然的話,額爹的聲音額怎會辯別不出來呢?


    “爹,你咋來了?”額非但沒敢發火,反而口氣變得軟軟的,人也軟軟的。


    “咋的啦?你當了官就不認識你爹啦?就不興我來啦?”聽額老爹這般口氣,額就知道家裏肯定有啥事。


    上一次額回家,跟額爹頂了幾句嘴,他不會還記在心裏。頂嘴的原因是他又要給額提親,額木有同意,他就罵額。


    “爹,你這麽大早趕來,有麽急事嗎?”


    “麽急事?還不都是你的事?上回我給你說的個媳婦,你說你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額爹再次給額提親,額心裏明白了,於是,額就好言好語地勸導額爹說:“爹,額不是給你說了嗎,額還小的是,革命工作忙,額不急著考慮個人問題的是。”


    “日恁娘,你不急我急!蛤蟆灣比你大的,比你小的,哪個沒成親?你老大不小的,給你說東莊的你嫌黑,給你說西莊的你嫌白,你到底想要啥樣的?想等著七仙女下凡嗎?也不尿泡尿照照你那模樣,有幾分的人形?”


    額爹就這樣的不講理,額在他麵前簡直一點辦法也沒有。他若是別人,哪怕是很強大的人,額都敢跟他進行反抗鬥爭,就是侯老八,額也不會怕他。頂多是一條命不要了就是了,這有麽,能生下來就能死去。可眼前站著的是額爹,額就沒有辦法了。怎麽反抗?你是他的兒子,你身上流著他的骨血,你是他生命的延續,一個人隻能有一個親爹,換一個就不是親爹了,好不好都得認,屁股眼兒總是臭的,可再臭你總不能割了扔大馬路上去?嘰!


    木有的辦法就是最好的辦法,於是,額就不吭聲,任你訓,任你罵,任你打,額就是不吭聲。額不說反抗,實際上這就是無聲的反抗喲。


    “說,你不說我這就去跳河!”額是額爹做的種,額爹當然一眼就看出了額的那點心思,他想你小子不吭聲就能混過關,木門。於是,他也用一個死字來逼額。


    這讓額真的沒主意了。額壯著膽兒說:“那、、、那、、、那額就是找,總也得找個有文化的?”


    “啥?文化?文化換米能換麵,能打油還是能稱鹽?你不要以為你上了二年私熟認了幾個狗尾巴圈子就覺得不得了啦,就覺得蛤蟆灣的籠蒸不下你這個大饃了。女人就是女人,能生孩子會過日子就是好女人。一個好女人,就象一頭壯實的母牛,會下崽的母豬,會生蛋的母雞,有了這樣的女人,勝過你滿身的淩羅緞,強過你滿身的金項鏈!賽過你手中的鋼筆和算盤,你今個兒若是不回去,我就去跳河,你娘就上吊,你大了,當官了,俺也管不住你了,隨便你、、、、、”


    說罷,額爹就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爹,你別走,有話咱好好商量商量、、、、”


    額勸額爹,額老爹卻象一頭強驢,頭也不回卻回蛤蟆灣去了。


    咋麽辦?不能氣了額爹是?特別是額這身份,剛參加革命,剛立了功,是個英雄,是人們學習的榜樣。若是傳出去,額其實就是個不尊重父母的不孝之子?那還不被雉北老百姓的吐沫淹死?嘰。


    額爹走後,鄧未來和蔡平急忙問我,到底出了什麽事,把老頭子氣成這個樣,家裏是不是要地震呀。他們為額擔心,額卻笑笑,說沒什麽的,額爹對額經常都是這個樣,沒有必要大驚小怪。


    鄧未來卻沉下臉來,做一臉嚴肅狀,說,這事不是小事,我能感覺出來,你快點回家去,防止出大事情。


    額笑了,你們還以為額爹真會跳河,額娘真的會上吊呀?鄧未來說,那也不是。(.好看的小說)但從這氣勢上,看得出你爹真生氣了。


    額想額爹包括額娘生額的氣也隻是一時的衝動,他們氣額,不可能真生氣。額是誰?額是他們的兒子不是?額還不是他們一般化的兒子不是?額是很優秀的不是?額是他們的驕傲不是?他們怎會真生額的氣呢?隻是賭氣而已。至於賭氣,那很簡單,他們那兒塞住了,在那兒捅開,氣一放不就完了?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正這樣安慰著自己,忽然又來了一幫人,都是額家親戚,他們都虎著臉說:“有誌,不好了,你娘上吊了。”


    這一突如其來的消息,果真象是晴天的霹靂,讓額渾身打了個激淩,使額身子發軟。額不相信這是真的,因為木有理由呀?額娘憑什麽上吊?就因為額不娶媳婦嗎?額說過不娶媳婦來著嗎?額隻是說額不找到合適的不娶,額沒有真正的不娶呀?額娘怎麽會因為這點原因上吊呢?額猜,這肯定不是因為額,而是因為別的原因。但別管麽原因,既然遠親近鄰都找過來了,看來是真的有事情,額必須得回去,搞搞清楚,化解矛盾,解決問題,讓額們家和諧起來。


    實在是木有什麽好辦法,額隻得跟隨著這幾位親戚,上了他們的馬車。剛坐上馬車,車把式欠收就“啪”甩了一個炸響,兩匹騾子便飛快地上了路。


    額問欠收,額娘到底是咋著了。欠收隻笑不回答,說,到家就知道了。額越發地感覺到不明白,真是一百個想不通,一千個猜不透,一萬個沒理由,心裏就有一樣東西:一頭霧水,嘰。


    當額們的馬車來到了蛤蟆灣的村東頭時,欠收停住了車,額的另一位表哥拿出了一個包袱,打開來一看,卻見是一件灰色長衫,一個禮帽,還有一些飾物,此時,幾位親戚二話不說,就將額按住,擰住額的胳膊腿,不由額分說,就將額的衣服脫下,額這時候才知道是中了額爹的圈套,掙紮著死活不從,可是,胳膊麽時強過大腿了?他們還是強行給額穿上了那包袱裏的長衫。


    “額可是雉北縣委的幹部,你們得罪了額不後悔嗎?”額用娘子腔叫吼道。


    可額的叫喊聲等於放屁,他們不但不理會額,還樂得哈哈大笑。


    他們將額拾掇好了,由兩位力壯的男人架著額下了車,然後燃起了一串鞭炮。


    這裏的鞭炮一響,村中便傳來一陣狂熱的嗩呐聲。緊接著,音樂的節奏越來越緊,鑼鼓點兒起來越密,鞭炮、麻雷子辟辟叭叭,這是在幹什麽呀?誰家辦喜事?


    額被他們架著進了村,直奔額家,才知道是額家辦喜事,而且就是為額辦喜事。這時候,額才恍然大悟,原來額爹去找額,發了一通牢騷走開,緊接著以欠收為首的表親慌報軍情,將額騙上馬車,進村前強行為額更上禮服,回家就可以拜堂成親了。啊呀呀,這是老早設好的連環套,一套連著一套,真苦了額爹,想出了這麽絕的騷主意,嘰。


    哼,額會上你們的當嗎?雉北已經解放了,整個雉水縣也解放了,新中國馬上就要成立,還用這封建的枷鎖往額身上套,額會接受嗎?額會向封建主義屈服嗎?額會投降嗎?額是打土匪的英雄,還怕你這點小波浪嗎?嘰!


    當額被他們架進家裏時,一幫子遠親近鄰都看住額不讓額出屋,專等新媳婦上門。


    這當兒,額爹和額娘都躲在了一邊兒,專門讓幾位表兄表弟與額撕扯,額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哦。就在這時候,花轎進門了,幾位老表就拉著額去拜堂成親。我額活不從,雖然被他們綁架著,但額的嘴還是可以說話的,額的娘子腔還是可以用的。於是,額想到了我那娘子腔,那高八度的娘子腔,足以讓人渾身酥軟的娘子腔。額決定用我的特異功能,用額的隨身武器,將這些人打退,快速脫身。


    “你們快快放開我,不然你們會後悔的。”額用娘子腔喊。可沒有一個人聽額的,還嘲笑額。於是,額便再一次吊高了嗓門,唱道:“西門外,三聲炮,如同雷震,大軍帳走出了我,保國臣、、、、、、”


    可是,額這武器又失效了。他們不但沒有被額那高八度的娘子腔弄暈,反而樂嗬嗬的要額再唱一出,額倒是暈了,怎麽馬九一聽額的娘子腔就軟了下去,這些人也象額們隊伍裏的人一樣,聽了不起作用呢?真是奇怪啊?


    這時候,花轎進門了,額來不及想這想那了,額必須采取緊急措施,脫身逃跑,不能讓額爹將額的事生米做成熟飯。


    額大喊:“婚姻自由!這花轎裏的女子額沒見過麵,額堅決不同意!額看誰還能把額強奸了不成?”


    這句粗話剛一出口,隻見那被伴娘攙扶著的、頭頂紅蓋頭的新娘忽然間演出了令在場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一幕:那新娘子兩手一甩,將伴娘甩到了一邊,隨即她將頭上的紅蓋頭一掀,紅蓋頭落到了地上。她怒目往額鼻梁杠上一指,象是要打額似的,說:“你敢說你沒有見過我?你敢說你不願意要我?你不是一夜要日八盤嗎?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可有那個本事!”


    新娘子這一舉動,讓額看清楚了,讓額大吃一驚:“怎麽會是你?”


    原來,這女子就是我在宣傳科被額傷害過的女子。


    這女子姓徐,名叫棗針,是離龍山不太遠的徐大莊的。


    棗針是位性情剛烈的女子。棗針小的時候就喜歡爬樹、摸魚、掏鳥窩,跟男孩子啥區分。長大了卻又大大列列不象個閨女樣,學著農婦的那一套,指雞罵狗,指狗罵雞。誰若是惹了她,她可以從莊東罵到莊西,而且罵的詞還不重樣,罵的句子練成唱。這樣的潑辣女子怎麽讓額輪上了呢?原來,額爹與棗針的爹都拜一個師傅學木匠,二人曾拜過把子,喝過雞血酒。那天棗針的爹給一戶人家家趕嫁妝,由於活緊,人手不夠,棗針的爹就把額爹給請來了,兩人一塊幹活,一塊敘舊。


    在談到額的婚姻時,額爹就唉聲歎氣的,不知道他是真的還是假的,還自己還打了自己的臉,說額找老婆找不著,還賴蛤蟆想吃天鵝肉,戀上了小白鵝。棗針的爹卻勸額爹說:“你看你,你兒子現在不是好了嗎?又有文化,又立了功,又當了官,象這樣的好男孩還不是入了河的泥鰍,哪兒摸去?”聽了這安慰話,額爹卻打不起精神,說:“你老哥不知道,就我那犬子,長那個熊模樣,竟也挑三撿四的。我給他說了仨了,他硬是不跟人家見麵,你說說,他是想弄麽?”他們哥倆正說著,棗針進來了。隻見棗針拎著一個大瓦壺和一摞茶碗,手腳麻利地給他們倒茶敘水,這個棗針,年齡比額小一歲,個子長得卻與額差不多高,一條又粗又長的大辮子一直拖到屁股蛋那兒。一對杏眼閃閃發亮,忽閃忽閃地象也要說話似的。還有,胳膊是胳膊,腿是腿,渾身哪兒都有力氣。額爹見了棗針,就替額想入非非了。他想,這姑娘若做了誰家的媳婦,那準是一把過日子的好手,哪位男人攤上這樣的女人,真是該享一輩子福。等棗針轉身出屋,額爹就對著棗針的爹誇棗針:


    “幾年不見,這閨女長大了。”


    額爹的誇獎聲卻也沒有讓棗針的爹激動起來,相反,棗針的爹也是歎了口氣說:“也是難呢,你看她那醜樣,上哪兒找婆家去?”


    “看你說的,這麽好的小孩上哪兒摸去?你若是不嫌俺家窮,給俺小笑?”


    額爹主動提到我,棗針的爹心中暗喜,但他卻不露聲色,說:“噫,不成,不成。俺棗針哪能配得上你家有誌,恁是當官的,俺是平民百姓;恁是吃皇糧的,俺是打土坷垃的。草雞飛金鑾殿,門樓子高,過不去啊!”


    “看你說的好了,我一點家都不當了?他小笑再能,當官再大,也是我做的對不對?隻要你能當了棗針的家,咱以後就是親家!”額爹就這樣誇起了海口。


    額的婚事就是他們兩個老哥們說真不真說假不假地這樣定下了。之後,他們背著額請了媒人,送了彩彩禮,背著額定下了娶親的日子。嘰。


    更可氣的是,額不知道這種樣的終身大事,棗針卻早已知道了額倆的事。


    那天棗針說是到臥龍山鎮上看電影,實際上心中就裝了個“相女婿”的小秘密。她沒想到額長成了說醜不醜,說俊不俊的熊**樣,更沒有想到額也會出那樣的癲狂。


    那天,棗針看到額的相貌已經產生了反感,想回到家與她爹說合,退了彩禮,毀了婚約。可是,沒想到額的一句狂言亂語的粗話,激怒了她,也改變了她。


    人有時候會在那一瞬那間,會做出一輩子都改變不了的蠢事來或喜事來的。棗針就是在額說了那句狂話後,猛然間就改變了主意,下決心要嫁額。


    那天,棗針偷聽過額安慰蔡平時說的那句狂語後,很氣惱地走了。她追上了她的那些小姐妹,依然氣咻咻的。姐妹們問她發了什麽事,棗針不服氣地說:“那個小母狗眼糖鑼臉竟然要一夜日我八盤。”棗針的話一出口,幾個姑娘笑得直捂肚了,幾個害羞的姑娘還堵棗針的口:“你看你,一個沒出門的大閨女,說這粗話也不嫌髒了舌頭。”棗針卻不理會她們的抱怨,繼續發泄著心中的不滿:“哼,等著瞧!”又有同伴們勸她:“算啦,在咱這雉北,跟男人在一個天底下過日子,不聽男人說兩句大話行嗎?他說日誰八盤就日誰八盤啦?真是的。”棗針卻不聽同伴們的勸,一腦,就賭氣要嫁給額,非要把額治老實了不可。


    鞭炮一放,紅蓋頭一掀,這個婚額是賴不掉了。額欲哭無淚,在他們的逼迫下,毫無辦法。


    當天夜裏,額們的新婚不是密月之夜,而是被窩裏的一場不平常的戰鬥。


    那天的喜酒額也不知道是怎麽喝的,欠收他們一幫子老表架著額,捉弄著額,鬧得額已全神麻木,腦子僵了,身子也僵了,象一隻玩偶,任他們玩耍。額爹和額娘倒是特別高興,笑得咧開了大嘴,一排大黃牙裸著,沿著酒桌穿梭,別管見了誰,都是那句話:“喝好啊,喝,喝,喝好啊,多喝兩盅啊!”


    到了晚上,客走人靜,額不得已進了洞房。額瞟了那個強加在額終身的媳婦,隻見她竟然沒新媳婦的羞澀,倒是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象專等著額的到來。她不是象許多新婚的女性帶著種暗喜,又不敢表露,也不象那種對婚姻不滿意,拚命抗婚的那種。當寶貴財富瞟她一眼的時候,她恰恰也正在瞟額,而且她眼中的目光比額的目光還要硬,這娘們,欠操!


    我腦子這個髒字一閃,就想起了小白鵝,一想起小白鵝,一陣悲情就從心頭油然而生,我這輩子雖然與小白鵝沒有緣份,但我也不該與這個棗針結合喲。我是什麽檔次的人,她是什麽檔次的人,我們不是一條船上的客,一條河裏的魚,一個槽上拴著的馬啊,一棵樹上棲息的鳥啊!


    額瞟了她一眼她也瞟額一眼的時候,額就將目光移開了,額將自己廢了,額還去看這個廢額的女人幹什麽,沒有必要。睡覺,額反正不要這個女人,你廢了額,我也要額了你,讓你嫁給額守一輩子活寡,到時候不要額自己動嘴,讓你主動提出來與額離婚,額依然保持著額的清白之身,再去尋一位小白鵝式的媳婦。


    於是,額就在棗針相反的方向,倒頭就睡。


    可額剛躺下,就被額棗針卟吃跺了一腳。


    “幹麽?”額被她突出其來的一下子弄得莫名其妙,你一個粗黑的村姑,嫁了額這個有文化有地位的國家幹部,一位打土匪的英雄,你還敢對額動手動腳的,想讓額將肚子裏委屈施放出來嗎?嘰!


    額們剛有了點動靜,就聽到東間裏額爹狠狠地咳嗽了一聲。


    額們的新房就設在額們自己家裏,三間茅草房,一明兩暗,東間是額爹額娘,西間裏就是額與棗針的婚房,中間是用高粱杆夾著的隔牆,沒有門,就是隔著一條布幔,所以,東間到西間,有一點動靜,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媽媽的,額怎麽忘了,棗針之所以這麽放肆,就是因為額爹呀,額爹是她的後台呀,沒有額爹,額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一想到額爹,額就毫無辦法,額是他的種,額能怎樣啊?


    好男不跟女鬥,額不說什麽,也懶得與這個黑色的女人搭話,就抱起一床被子,想到明間裏去睡。可一掀那布幔,卻見東間的布幔也掀了一半,露出額爹的一雙黑乎乎的閃著狼一般的眼睛,發現額看到他時,他又狠狠地咳嗽了一聲。


    額爹的狼一般的目光和他那讓額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讓額再一次象一條蟲一樣軟了下來。


    當額又重新回到床上的時候,垂頭喪氣地往床上一躺的時候,一個誰也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隻見棗針不知從哪兒來了力氣,一個張飛騙馬,便騎到了額的身上,並學著張飛的樣子,做起了躍馬揮刀吆喝連聲的動作。


    如此惡劣之舉,讓額感到莫大的侮辱,實實讓額受不了,這與騎在頭上拉屎撒尿有麽區別。額心中在想:麽秀才,麽文化人,麽抓土匪的英雄,連個女人都治不了,額還是位男人的是?想到這兒,額火了,額便將屁股下麵一用力,就將正在瘋狂的棗針掀了個人揚馬翻。


    “幹麽?想動真格的是?”


    “就是想動真格的,咋的了?”


    “告訴你,你是個女的,額不跟你一般見識的是。”


    “我也告訴你,我從不服誰,別管男的女的。”


    “您想怎麽樣的是?”


    “想怎麽樣還叫我說,你心裏明白。”


    真是可氣可惱,一句嘴邊的“額日她八盤”,她倒是揪住這句話不放了,而且草率地將自己賭上一輩子。


    “那是玩笑話,你也當真的是?”


    “誰跟你玩笑,姑奶奶我啥時候都是認真的,你有種,敢說咋不敢做?孬種了?嚇憨了?你**子是泥捏的?”


    “你可以打額,罵額,但你不可以侮辱額!”


    “額額額,還有文化的人呢,我額都分不清楚,倒看不起姑奶奶。”


    “就額我不分,咋啦?額天生的就這樣的是,娘子腔禿舌頭,可老子就是有文化的是!”


    “有本事說到做到,你不是要日八盤嗎?日呀!”


    媽媽的,這是麽老婆,新婚第一夜就與額胡攪蠻纏的是,看來不能廻避這個問題了,不給她個厲害看看,她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的是。


    “他娘的,不就是栽根蔥麽?有麽了不起的!”額開始應戰了。


    “對,是沒啥了不起的,咱騎驢看賬本—走著瞧!”棗針毫不示弱。


    此時,額們都沒脫去內衣,額們不是作愛,不是性福,而是以那種特有的方式,進行一場決鬥!嘰,天下木有聽說過。


    “你不是叫板嗎?你咋不脫衣服的是?”


    “有麽不敢的?你脫我就脫!”


    額怕啥麽?日個女人不是男人的本能的是?若連這個都做不成,還不成為個廢人?


    於是,額三下五除二,將全身的衣服脫了個精光。


    棗針也不示弱,速度比額還快,額將我的最後一隻襪子脫掉往床下一扔時,她已完完全全地脫光了,呈個大字形狀,霸氣十足地將整個床位占滿。


    太可惡的是,額心裏說。


    額將額的恨、額的委屈、額的不幸全都歸罪在這位與額叫板的棗針身上,於是,額猛地竄上她的身子,以額的那東西為刺刀,向這位不講理的女人刺去。


    當額進入棗針體內的那一瞬間,棗針便下意識地“哎喲”叫了一聲,這一聲叫喊,標誌著棗針從此由一位姑娘變成了一位女人。


    “哼!”此時,額有一種初戰告捷的快感,也有一種複仇解氣的喜悅,額覺得棗針是額的侵犯者,你想征服額嗎?木那麽容易的是。相反,額認為征服一個女人,並不困難。嘰。


    但額錯了,額並不知道額的那東西不可能一直有威風的,額對人的生理知識是零分,額太童男子的是,不僅不知道**是麽回事,更不知道一男的一夜**的極限,額的話說得太大了。


    很快,第一個回合告一段落。


    “一盤了?”額記著額的賬。


    “一盤就一盤,有麽啦?還差七盤哩,來呀。”


    於是,額繼續。


    接著,額再來。


    可到了第四次的時候,額覺得體力跟不上了,而且額的身體內部反應的信息告訴額,這一夜無論如何是做不了八盤的。嘰。


    當額結束第四盤的時候,就全身癱軟了,從她那黑乎乎的身子上滑下來,倒頭便睡。


    此時,棗針開始反擊了:“啥?睡?這時候想睡了?當初幹麽來!”


    額躺在棗針身邊不動,棗針說話了:“娘子腔-禿舌頭-母狗眼,你耍賴了可是?”


    反正一夜早著呢,額也不怕。經棗針這麽一激,額又上了棗針的身上。


    可是,雖然這時候額在棗針身上,卻不能做那種事情了,那玩藝此時象耗子尾巴,咋麽也不聽使喚。這時候巳經雞叫三遍了,東廂房裏巳經有了動靜,說明額爹和額娘巳開始起床了。額一急,更是不行,就癱在了床上。嘰。


    不一會兒,太陽巳經出山,蛤蟆灣牛羊咩哞,雞鴨歡叫,如果額這時候還不起來,讓人家看出來一對新人卻賴床不起,這也就讓人家看不起了,還以為額多麽喜歡這個粗黑的女子,是個多麽浪的男人呢。可是,棗針還是堅決不讓額起床,硬硬地要爭那一口氣,要讓額完成八盤的指標。


    事到如今,額才知道“禍從口出”是多麽的絕對真理的是,額就是因為說了那句錯話,就讓額誤了終身,這且不說,還要敗在這個額不愛的女人手下。


    額自己錯誤地估計了棗針的力量,隻好對棗針說:“額的確不行了的是,算額服了你了,總可以了?”


    棗針說:“你汪有誌高低還是知道怕了?”


    “是,是,天下額神不怕,鬼不怕,怕的就是你的是。”


    “那好,從今以後,額給你立個規矩,你可答應?”


    “答應,答應,你說的是。”額心想先答應下來再說,隻要不讓額做八盤,暫時投降一次也不為孬。


    “第一,就咱倆的時候,你給額說話,不準你抬頭。”


    “那是,那是。”


    “第二,掙了錢都得交給額。”


    “好,好的是,那第三呢?”


    “第三麽?”棗針笑了,說:“你得給唱戲。”


    “唱戲?額不會唱戲呀?”


    棗針冷笑了一聲:“不會唱你咋敢向小白鵝叫板?唱!”


    這是對額的奇恥大辱,揭額的短處,撕額的瘡疤,這不是等於抽額的嘴巴子嗎?額不唱,堅決不唱的是。


    “你不唱是?”棗針聲音不大,話音中卻充滿力量。額不是不敢與她作個殊死的較量,而是怕驚動了東房間裏的額爹,如果額與棗針發生了矛盾,額爹肯定將所有的棍子都打在額的頭上,一提到額爹,額全身的勁兒就消了,立下的誌氣就破了,滿身的神氣就就散了,真是沒辦法呀,誰叫我是額爹的兒子來著?


    額向棗針哀求道:“你這是拿刀子剜額的心哩,額看中了小白鵝小白鵝又木有看中額的是,你還有啥不放心的?現在咱爹咱娘都起來了,要是讓他聽見、、、”


    “聽見怕啥?聽見說明咱倆好,老公公老婆婆不興讓兒子媳婦好呀?唱!”


    此時,棗針將額的褲子緊緊地擺攥在了手裏,這就是她的刹手鐧,她這一毒招,逼得額滿臉出汗。


    “那,那,那額就會一句。”為了過了這一關,為了將來的將來,為了額今後能擺脫眼前的這個潑婦,額隻好采取曲線救國的辦法。


    “一句也中,快點唱。”棗針也看出額被他逼到牆角了,她也見好就收,答應了額的要求。


    額木有辦法,隻好用輕輕地學著小白鵝的拉魂腔,輕輕地唱道:“哎喲喲張郎呀,額的夫喲、、、、”


    棗針卟吃一聲笑了,她將褲子扔給了額。


    額接過褲子,接過被人踐踏過的尊嚴,眼淚漱漱地流了下來,滴在了褲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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