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州金城郊外,夜色很美,蟬和蛐蛐歡鳴。屋裏已經熄燈,高海一個人坐在院中。


    房門輕輕推開,趙萱向兒子走去,夜色中,她仿佛看到了當年的丈夫。


    “母親。”


    “噢,你父親明天這會兒就該上船了。”趙萱在兒子身邊坐下來。


    “嗯。”高海有些心不在焉。


    “怎麽?最近閑事太多,打攪了你的研究?”


    “影響不大。”高海有些煩躁。


    “那能有什麽事讓我兒子心煩。”兒子是母親的驕傲。


    高海搖搖頭,站了起來,“不知道。”


    月色很美,高海仰望星空,浩瀚的宇宙,現在父親看到的應該和自己不同。不對,那裏是白天。


    猛然一股揪心的酸楚湧來,高海一個踉蹌,淒聲呼喊:“父親!”


    公元十三年六月二十一午時,帝巡視王恭場軍火庫時發生大爆炸,大震一聲,天崩塌,萬室平沉,死傷數萬。


    帝崩。英國公、成果公、樂州高樂亡。場中工匠官員及周邊護衛無人生還。


    大震過後,聽聞此事,邢增輝“哇”的噴出一口鮮血,搖搖欲墜。護衛趕緊上前扶住。


    邢增輝咬牙站穩,暗道:挺住,現在就剩你了,挺住。深呼吸,深呼吸。


    邢增輝漸漸挺直了肥胖的身軀,“發報!電告樂州、周奇都督、天津衛的士兵。”


    “是!”


    “所有人聽命,立刻準備撤離。”


    這裏還有六十多人。十哥身邊的護衛估計一起殉難了。“混蛋!好狠哪!”


    “支起所有飛行器,任何持有武器試圖靠近者全部擊殺!”


    城中一片大亂,午時七刻,全城戒嚴。


    “回電收到了嗎?”邢增輝有點急。


    “沒有。”


    全部無線電係統好像出了問題。等他們先出手,最後結果還是一樣。自高海提出有可能針對皇上,那麽隻要皇上歸天,黑鍋早晚會由樂州背,現在一定要確保信息發出去。


    “程六和。”


    “在。”


    “你帶人和兩部電台先走。”


    “是。”


    “到預定地點等待。不間斷發報。子時一刻我們不到,你們按計劃撤離。”


    “是。”程六和鄭重行了一禮,毫不猶豫的轉身而去。


    “好,繼續發報。”


    邢增輝將發福的身軀穩穩地放在椅子上,衣服的前襟上還有一絲血跡。


    外麵嗡嗡的發動機聲響起。


    “好了。”電報員興奮的聲音。


    邢增輝呼了一口氣,“好,鎮靜。”,衝著身邊侍衛點了一下頭。侍衛轉身出去準備,這個院落,是皇上由他們挑的,即辦公又住宿,當初選擇這裏充分考慮到了起飛撤離等問題。雖然白天目標明顯,可一旦晚了被大軍包圍,升空高度不夠,非常危險。


    “樂州收到,立刻撤離。”


    “天津收到,按計劃進行。”


    “周奇收到。立刻行動。”


    “好,全體撤退。”


    飛翔在北京城的上空,邢增輝俯視腳下。邢增輝心頭一陣陣的痛,十哥啊,你不希望百姓受苦,可他們不給我們機會啊。你若在天有靈,不要對兄弟們失望。“你們等著!”邢增輝衝著身下奮力呼喊,卻被發動機的聲音壓了過去,噴出的血,被風吹散了,不隻能有幾星落入城中。


    腳下的胡同中,一個年輕官吏仰視飛行器遠去,低頭向工部尚書徐進的府上走去。


    天津衛,樂州來的士兵還有兩個千人隊,兩正四副的四個領隊久經沙場、意誌堅定。來之前,各種變化大家都反複討論過,高先生與皇上去世的打擊雖然沉重,大家卻並沒有慌亂,迅速行動起來。


    樂州軍營的動靜立刻引起了錦衣衛的注意,正準備有所行動,隻見千夫長侯德邦單人獨騎衝向城中。


    侯德邦不顧後麵的錦衣衛,快速衝向徐府。他三十多歲,是第一批到樂州的軍士,與徐大人有故。


    “大人,”侯德邦行了一禮。


    古稀之年的徐大人須發皆白,沉靜如水,向全神戒備的侍衛擺了擺手。


    “大人,北京邢大人電,皇上與高先生、英國公、成果公巡視王恭場,軍火庫爆炸。全部歸天了。”侯德邦盡量控製著聲音,臉上肌肉抽搐。


    老將軍身子一晃,一手扶住桌子,“皇上啊!好狠!”


    “我等這就出發,迎太子回京。請大人準。”


    老將軍長出了一口氣,“已經出發了吧。”


    “是!”侯德邦坦然回答。


    老將軍擺了擺手,轉身麵向牆壁。


    侯德邦並沒有立刻退去,“王恭場火藥局屬工部,徐尚書那裏?”


    老將軍搖了搖頭,沒有轉身。侯德邦行了一禮,轉身而去。


    麵牆而立的老將軍淚流滿麵。


    北京皇宮,一陣慌亂過後,皇太後張氏聽取大臣們的匯報。王恭場軍火庫周圍方圓數百丈,全為齏粉,屍骨無存。


    淚水順著老人的麵頰嘩嘩的流。“我的皇兒啊!”


    “為何爆炸?”皇太後的聲音好似地獄刮出來的陰風。


    眾臣無語。


    “為何?!”皇太後厲聲而斥。


    正當壯年的曹鼐一咬牙說到:“太後,臣不知,但入宮前臣見有不少人乘飛行器騰空而去。”


    “噢?”張氏心中一動。


    下麵眾大臣心思亂轉,不少人心中暗鬆一口氣。飛得好,飛得妙啊!


    “工部尚書徐進呢?”


    “臣入宮前,曾見徐大人在現場。不知現在如何?”


    “傳、他、入、宮。”皇太後坐在那裏喘著大氣。


    王直叩首道:“太後,太子如今在樂州。”


    當夜,工部尚書徐進被打入天牢。


    夜色下的渤海灣,清風細浪。邢增輝臉色慘白,神情呆滯,麵向西方久久凝望。


    “報。”


    “念。”邢增輝強打精神。


    “樂州來電,徐進徐大人被打入天牢。請我們配合救援。”


    “好的,知道了。你們辦吧,聯係周都督,這些我不熟。”邢增輝心中祈禱,九哥,你可堅持住別倒下。


    “是。嘔血傷身,您還是進艙中休息吧。”侯德邦輕聲勸導。


    “估計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成反賊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故土。”邢增輝的聲音聽上去那麽蒼涼無力。


    “可太子還在。”


    邢增輝搖頭。淚水忽然流了下來,今後炒菜我和誰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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