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沒有月亮,當年皇太孫府中的後花園裏,清冷異常。一棵老樹的陰影裏,馮君武一動不動的靠在樹上。爆炸發生時他在外圍警戒巡視,自從出現了狙擊手,皇帝保衛力量就擴散到了一千步以外。他主要負責外圍,反應迅速,隻是負了點傷。


    這裏的密道是當年留下的,皇上故去,除了馮君武應該沒人知道了。這裏現在是他的基地。這裏的一草一木,那樣的熟悉。他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人相攜而去,不知冥冥中是否有安排,高樂的頭與朱瞻基的手就落在匍匐在地馮君武眼前。當時他沒有時間找更多的遺體,撤離是他首先要做的。混亂之中,他渾身是血的消失在人海中。


    馮君武活動了一下身子,傷口很疼,還是會影響行動。返身回了密道,關閉了出口。


    裏麵的通風很好,轉過幾個彎,走進一處密室。噠,點燃燭火。看著平台上的盒子,馮君武打開凝視片刻,防腐處理已經做好了,十哥的表情是那麽的安詳,如同當年一樣。皇上左手上的玉扳指的材質似乎發生了奇異的變化,看上去感覺神秘幽深。


    馮君武輕輕的合上盒蓋,仿佛怕影響裏麵人的休息。回到密室的一邊,解開繃帶給自己換藥。流彈和碎石造成的傷口,因用藥及時,沒有感染。剛才的行動,傷口又開始滲血。背後的傷口似乎是被瓦片劃過,不深卻很長,把白色的藥麵灑在繃帶上,摸索著繞過去,汗順著額頭流下來。


    他久在皇帝身邊,看著朝野風雲變幻。明皇自開國以來,一直打壓官紳豪強勢力,扶植中小地主。然而隨著時間變遷,當年的中小地主也會做大,而做大的重要條件就是朝中複雜的關係網。皇上和樂州的貨幣計劃,嚴重損害了新舊官紳豪強的利益,甚至皇室宗親,至一點連他這個武夫都看得出來。


    無論是哪方勢力派出的死士,如此驚天動地的事發生,他作為保護者都無法免責。高樂的當初說過,如果出事,第一要做的就是快速撤離。樂州與學院出身的中下層官員遙相呼應,皇上即將推行的貨幣政策,加之太子還在樂州,這一切使小院與保守派的矛盾不可調和。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住太子,而且太子還不能成為傀儡。


    換藥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抹去頭上的汗水,調整了一下呼吸。他拿過身邊的武器,開始檢查清點。看來至少還要五到七天,才能恢複正常行動。


    高洋的臉色十分蒼白,突然的變故讓年輕樂王深受打擊,如此快的恢複實屬不易。他把周奇的電報遞給高海,“哥,你來。”


    高海點了點頭。二伯還是很理智,那點人馬上岸,對上大明的軍隊就是找死。


    今天屋中的人多了,包括趙萱也參與了會議,臉上雖然憂傷卻很平靜。不知不覺地,高海成了大家的中心,也許,他身上有太多高樂的影子。


    “周都督以十一艘戰艦擊潰了大明北方水師二十八艘戰艦,大勝。目前在渤海區域。”高海通報了一下戰果,眾人卻沒有什麽反應。“此一戰,給現在朝廷那幫人一個警告,樂州有力量和他們對抗,這給了我們更多的時間發展。”


    張四虎站起身來,“兄弟姐妹們,仇,一定要報。但悲傷和仇恨不能蒙蔽我們的雙眼。”張四虎閉上了雙眼,眼睛太幹澀了。“記得當年小院遇刺,我們是怎麽做的嗎?這次我們的敵人更多,更強大。”


    趙萱的聲音低沉而嘶啞,“一兩個指使者有什麽用。死者已矣,我相信夫君的英靈在注視著我們。”


    馬明問道:“太子什麽時候出發?”


    “過了頭七。”


    徐海猶豫半晌,還是說道:“我們的人馬準備的如何了?”


    “一切準備就緒。”張四虎回答。


    “希望不要有太多的傷亡。”徐海真得很矛盾。英國公和成國公的去世,使得支持太子的軍隊勢力大幅削減,而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軍中更加變化難測。太子隻能靠手頭的兩衛人馬和樂州的力量鞏固皇位。


    “放心吧,會及時撤回來的。”張四虎安慰道。


    “讓他自己回去。”這是高洋年輕而清冷的聲音。


    “你!”徐海騰的站起來。


    “傀儡又不會死。”高洋直視著徐海的憤怒,毫不退讓。


    房間裏安靜下來,出於慣性思維,大家一直認為應該把太子這杆大旗舉起來。高洋的提議無疑是個新思路。


    趙萱的嘴動了動,沒有說話。從本心說,這樣的做法讓人不舒服,樂州將來恐怕要和中土全麵開戰。這是高樂最不願意見到的,然而這樣恰恰能更徹底實現夫君的理想。


    高洋的提議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


    “到時候,有陸上抗爭的實力時再勤王。”


    。。。。。。


    徐海淚流滿麵,太子要受苦了,將來那叫勤王嗎?可如今又能如何?


    “從現在看,如果我們送太子回去,會怎樣?”張四虎閉著雙眼,緩聲提出這個問題,自己回答:“和我們當初估計的有出入,朝廷手法很柔和,沒有把我們定義為反賊。那麽回去時,我們的待遇應該不錯。”


    張四虎睜開眼接著說:“以和平的方式回去,太子初登大寶,有老臣輔政,整個大明還要運轉,需要整個文官係統支持。我們派人去,文官會被架空,學院出身的官員級別太低,不能掌控大局。樂州的士兵能否回來都成問題。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高洋口氣依舊冷森森的,“我們已經展示了海軍實力,不能讓樂州士兵再做無畏犧牲。有實力時才能說話。”


    高海冷靜地看這一切的發生,和這幾日自己預想的一樣,他打斷了爭論,“父親和皇上所作的一切都為了不起戰火,少些殺戮。太子留在樂州,將來的犁庭掃穴名正言順。”


    高海擺手製止了一下,“隻要逼朝廷把我們說成反賊就行了。”


    張四虎的臉上竟然微露笑容,“對。二哥的一戰,估計他們已經快忍不住了,我們越強大,他們越忍不住。”


    徐海腦筋轉得飛快,“太子被我們脅持,朝廷立那九歲的二皇子。可將來。。。”


    “徐叔叔,我們的宣傳係統也不是吃素的。”


    會議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大家心中有了大方向,其餘細節自然有相應的人來處理。個人幹好本職工作就可以了。


    高海送母親和弟弟去後麵休息。


    “哥。”被強迫躺在床上的高洋低聲呼喚。


    高海彎腰摸了摸弟弟的頭,“別說話,抓緊睡一覺,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的樂王。”


    “哥”


    “別說了,趕緊睡。一會兒我來看你。”高海輕輕瞪了弟弟一眼。


    高洋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聽著哥哥的腳步聲遠去。


    趙萱憐惜的望著自己的兒子,他應該是一直沒睡過。“兒啊,你也躺一會兒吧。你也倒下就壞了。”


    高海輕輕的扶著母親,“好的,一會兒我就睡。先送您休息。”


    看著兒子要拐彎,趙萱停下腳步,“我和大姐睡一塊兒。”


    高海猶豫了一下,順從的扶著母親向劉巧兒睡的房間走去。房間裏充滿了湯藥的味道,高海低聲問:“大嫂,怎麽樣?”


    “剛喝了藥,睡著了,情緒很差。”


    趙萱走到炕邊,看著大姐灰暗的臉色,幾天的時間盡顯老態,鬢角似乎也有了白發。高海把母親扶上炕,女人趕緊過來幫婆婆脫下鞋。


    “弟弟放心,這裏有我,你快去睡吧。”劉天祥的媳婦是夏族那對姐妹的老大,很有點大嫂的意思。


    高海點點退了出去。張潔站在不遠處向這邊望著,看到高海出來,連忙走過來,“大家讓我來找你,先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


    高海耳邊聽見屋中劉巧兒夢囈的呼喚,“樂樂,樂樂。。。”


    眼睛一熱,嘴裏說道:“好,我回去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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