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熙春抬手,也朝小衣笑著招了招手。賀小衣似乎發現了什麽驚奇的事,睜大眼睛看著杜熙春臉上的笑容,最後腦袋一垂,趴在賀鎏陽肩膀上不動了。杜熙春啞然失笑。倒也是個好玩的性子。


    賀鎏陽將小衣送回去之後,就進了房間。


    杜熙春笑著道:“你沒告訴小衣,哥哥就在我手裏嗎?”


    賀鎏陽看著他道:“說了你會承認嗎?”


    杜熙春笑了笑,道:“我一直派人跟著小四,我的人不會讓他離開視線。”


    這是對賀小四安全的保證。


    聽到杜熙春說這一句,賀鎏陽看著他,心中對杜熙春有了更複雜的判斷。因為杜熙春比他想的,更有人情味。或者說,他對自己的親人,比外人看的要在乎。


    這樣叛國護家的杜熙春,讓人看不明白。


    “說你的條件吧。”


    杜熙春道:“讓我安全離開華夏。”


    “憑你安全局局長的身份,要離開應該不難。”


    “我的意思是,要絕對的安全。”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安全。”


    “那就要你賀少將心中的絕對安全。”杜熙春道。


    賀鎏陽看著他道:“你想清楚了,踏出國門,你以後就休想再回來。”不是杜熙春回不來,而是賀鎏陽絕對不會再讓他踏進來一步。


    “這正是我的本意。”


    賀鎏陽看著他臉上的笑意道:“你的人身安全我不能保證,我隻能做到,不對你發出通緝令。你杜熙春在各國都能自由行走,不過,記住,界限是華夏。”


    杜熙春看著他道:“這就是我要的。”


    “小四在哪?”


    “小四我會平安讓他回來,讓你們一家團聚,不過前提是,我能安全離開。”杜熙春看著賀鎏陽道。


    賀鎏陽看他無所謂的神情,眉頭微皺。


    “以你的實力,就算和我據理力爭,至少還可以撐一年。”雖然杜熙春叛國的事情會被調查,但是杜熙春這些年打下的基礎足夠他再撐一段時間,現在,頂多是解除職務。


    杜熙春一開口就是要走,相當於直接就走到了最後一步。


    杜熙春道:“沒意義。我要的,已經得到了。”


    賀鎏陽皺眉。


    “而且,你已經找了杜鵬程不是嗎?”杜熙春看著賀鎏陽道:“你找杜鵬程,不就是為了將我一網打盡嗎?我父親的為人我清楚,如果我不走,我剩下的路就隻有一條。”


    “從華夏安全局局長,到浪跡天涯的逃犯,你會甘心?”賀鎏陽捫心問自己,若是自己從現在的位置,成為逃犯會怎麽樣,那結局很簡單,隻有同歸於盡一條。


    士可殺不可辱。


    這種氣節,軍人身上更是體現得淋漓盡致。


    別談大道理,如果沒有那一腔熱血,就不會有今天的華夏。


    “甘心?”杜熙春似笑非笑看著賀鎏陽,“或許,我從來就沒有不甘心過。”


    不過,真正的答案隻有杜熙春心裏清楚。


    他的離開,是因為甘心,還是因為不甘心,隻有他心裏最清楚。


    賀鎏陽道:“你以後做什麽我管不著,不過,你沒走之前,最好是守好杜家,別讓段家的人端了。”他會和杜熙春好好談判,基於的前提也是段家的介入。


    段家介入,就不再是兩家事情這麽簡單了。


    杜家相當於是內憂外患,而賀家,則是隨時可能成為孤軍奮戰。


    杜熙春淡淡笑著道:“杜家會如何,我並不關心。”


    “連葉才滿也不關心嗎?”


    賀鎏陽話一出,杜熙春眸中就有點點的犀利。


    賀鎏陽道:“如果你不想在你走後,葉才滿也跟著出事的話,最好是部署好後路。”


    聽著賀鎏陽說這話,杜熙春笑了。


    他的笑聲中,有種嘲諷的味道。


    “賀鎏陽,你心裏從未將葉才滿當成朋友吧?在你心裏,他不過是你對付杜家的一枚棋子,或者說,除了你賀家之外,其他人對你來說都不過是棋子。賀鎏陽,你才是這下棋的高手,我這一走,京城內幾乎就沒有世家能和你賀家相抗衡了。”


    賀鎏陽並未被杜熙春的話激到,“你怎麽看對我來說不重要,不過,你有一句話說錯了。”


    “什麽?”


    “就算你在,三年之內,也絕沒有世家能和賀家抗衡。”


    說完,賀鎏陽開門離開。


    門一打開,外麵的熱鬧爭先恐後的進來。


    杜熙春透過門縫,看到了了秦婷關切的眼神,以及,賀鎏陽在麵對秦婷時,始終有的寵溺笑容,以及,小衣拉著他不放的動作。在朋友、家人中間的賀鎏陽,看不到點上將的架勢和隔閡,他隻是簡單的一個丈夫、父親和朋友。


    葉才滿敬酒的時候也刻意站到了賀鎏陽身邊,從他的眼神裏,杜熙春知道,他是在詢問關於他的事情。


    這個弟弟,對對手居然比對自己的大哥還親。


    是他太失敗。


    還是賀鎏陽太成功?


    杜熙春恍然間,似乎有點明白,他敗在了哪裏。


    如果楊琦在,他一定能和賀鎏陽一直抗衡下去。可惜,人生沒有如果,也不一定每個人都會是贏家。


    杜熙春打開門出去,他走到了葉才滿麵前。


    葉才滿看到他,愣住,白珠碰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白珠遞出茶,給杜熙春,“大哥,喝杯茶吧。”


    杜熙春從衣服裏拿出一個紅包,笑著道:“好好過日子。”


    葉才滿聽到這句,不知道為什麽,眼眶忍不住發酸。


    他仰頭,什麽也沒說,直接將茶給喝了。然後,不等杜熙春喝完,他就拉著白珠去了下一桌。


    “大舅舅。”


    褲腿被人拉動,杜熙春低頭,看到了一個小小人兒。


    杜熙春彎身,將小衣抱了起來。


    小衣有點鬱悶,她不是想讓大舅舅抱自己,她隻是想問問哥哥的事情而已。不過,為了哥哥,做點犧牲好了。


    “大舅舅,你知道哥哥在哪裏嗎?媽媽和爸爸都不跟我說。”


    杜熙春抱著小衣,軟軟的,看著她一張一合,臉上露出自己都覺得久違的暖意。


    “大舅舅?”


    杜熙春沒有說什麽,隻是從自己身上拿出一塊玉,給了小衣,“這是舅媽托我給你的,小衣收下,當做是舅舅給你的見麵禮。”


    “舅媽?”小衣拿過玉,對著燈光看了看,上麵刻了很漂亮的小人,“我能見大舅媽嗎?她今天為什麽沒來?”


    杜熙春摸了摸她的腦袋道:“舅媽有事來不了,小衣收好,以後,大舅舅可是會回來檢查的。”


    小衣皺眉道:“那我不要了,萬一弄丟了怎麽辦。”


    “小衣會弄丟?”杜熙春笑著問。


    賀小衣很認真道:“大舅舅送給我了,它就是我的。既然是我的東西,我怎麽對它都行,雖然我不會故意丟了它,但是也不排除這個可能。”小衣話說得繞,可是一些道理已經漸漸成型。


    杜熙春搖頭,這麽小的腦袋瓜子,也不知道秦婷和賀鎏陽怎麽忍心給她灌那麽多東西進去。


    不過,生在世家,也是沒得選吧。


    若是他自己有孩子,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杜熙春看著小衣道:“好吧,這塊玉送給你,隨你怎麽處置。”


    “謝謝大舅舅。”玉還是很漂亮的。


    杜熙春看她笑得甜,心思一動,道:“小衣,大舅舅要去很遠的地方,你和大舅舅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


    “……理由。”


    “太公、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大伯、伯母都會傷心。”


    杜熙春失笑,小小年紀,倒是想了很多。


    “哦,對了,還有小舅舅也會傷心。”賀小衣這自信簡直是頂天了。


    杜熙春將她放下,道:“如果一定要在你和哥哥之間選一個呢?”


    小衣看著杜熙春,神情漸漸變得嚴肅。


    她那嚴肅的樣子,讓杜熙春看到了賀小四的影子。


    賀小衣認真道:“是因為我拿了你的東西嗎?那我還給你。”說完,賀小衣將玉還給了杜熙春,然後咚咚咚,轉身給跑回了秦婷身邊。秦婷被小衣抱住腿,轉頭,就看到了杜熙春。


    她將小衣抱起,放到位置上,走到杜熙春旁邊。


    “好久不見。”


    秦婷從桌上拿過兩杯酒,遞給杜熙春,道:“喝一杯吧。”


    杜熙春有些訝異於她的平靜,他接過酒杯,喝了下去。秦婷將一杯酒全都喝完,隨後又將兩人的酒杯倒滿,杜熙春接過,以為她還要敬一次。


    可是酒杯剛拿過,秦婷手中的酒就盡數潑到了他臉上。


    透過紅酒,他看到了秦婷眼中的憤怒和隱忍。


    “你不配做小四的舅舅!”秦婷握緊酒杯,她硬忍著才沒有扇杜熙春一巴掌,“把小四盡快還給我!還有,別再動我孩子的主意,否則,無論你跑到哪裏,我都不會放過你!”


    以秦婷今日的地位,絕對有資格說這句話。


    杜熙春能感覺到秦婷聲音中的恨意,他擦掉臉上的紅酒,看著賀鎏陽摟著秦婷,牽著小衣離開。


    杜熙春笑了笑,離開了婚禮現場。


    杜熙春離開的時候,暗哨也緊跟在了後麵。隻要杜熙春沒有遵守諾言,賀鎏陽就會將他所有的事情都抖露出來。


    當晚,葉才滿和白珠完成了婚禮。


    第二天,葉才滿帶著白珠回到了杜家。


    同一天,京城內都聽到消息,杜熙春被接觸了安全局局長的職務,說是身體不適,去了外地靜養。


    一個月後,杜家的權力近半數移到了葉才滿手中。對於葉才滿,京中的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杜家私生子的身份,陌生的是,他杜家繼承人的身份。


    對於葉才滿,京中的多數人都在觀望。他們在觀望,這個私生子,能夠撐起杜家這個家族。


    不過大家心裏很堅信的是,像杜熙春這樣的人物,杜家絕不可能一下子有兩個。所以,大家對葉才滿都不抱太大希望。不過,他們又希望葉才滿能撐起杜家。


    這樣,才不會讓賀家一家獨霸。


    本來還有段家可以指望,可是段家的段宏毅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惹上了赤練組織的案子,還有私自調用軍備的罪名。而且,聽說和逃犯馮芊芊有牽扯。


    各種複雜,隻有少數的幾個人知道。


    三個月後,杜熙春徹底從世家的視線中消失。而讓大家意外的是,葉才滿並不像他們想的,撐不起杜家。甚至,出乎意料的是,他以三個月的時間就接管了杜家大部分的權勢。


    其中有人大膽推測,說是因為杜熙春早就有權無實,背後被葉才滿操控。


    而事實,同樣普所迷離。


    誰也不會想到,葉才滿能夠迅速掌控杜家,是因為他親自將手中的權利給了葉才滿。是他親手幫葉才滿完成的族內肅清,以及權力過渡。


    隻是這些都是暗中操作,沒被除了賀鎏陽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包括葉才滿。


    四月後的首度國際機場,一個身影坐在候機廳裏,他旁邊跟著一個坐得筆直的人。


    “小陽,回去吧。”


    “杜局,我說了,我會一直跟著您。”


    杜熙春笑了笑沒有說話。


    沒過多久,航班登機,杜熙春起身,朝登機口走去。小陽一路戒備,可是奇怪的事,竟然沒有人阻攔。根據局內兄弟的消息,杜熙春勾結赤練組織的事情已經在內部形成調查組了,按理說,杜熙春這個時候應該哪裏都去不了才對。


    “走吧,在我們離開華夏之前,不會有人追過來的。”


    小陽緊緊跟上。


    杜熙春登機前,回頭看了一眼華夏。


    等他再回來,和賀鎏陽就是徹底的敵人了。


    這一去,他不再是華夏安全局局長,而是赤練組織的成員,或許,還會有別的身份。


    航班起飛,目的地澳洲。


    在航班起飛的同時,賀鎏陽也收到了消息。搜查杜熙春的人,同時也跟著出動。其實真正操縱調查組信息的並非賀鎏陽,而是葉才滿。


    候機室二樓,葉才滿一直站著,看著杜熙春登機。


    情報的收集和攔截上,杜家依舊無人能及。


    葉才滿離開機場的時候,給賀鎏陽打了一個電話,“我大哥已經走了,這次要多謝你,不過我們算是扯平了。”


    賀鎏陽笑了笑,摸著剛找回來的賀小四的腦袋道:“他是你放走的,與我無關。”


    說完,賀鎏陽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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