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石先生頓住腳步,回身喝道:“林老大,把刀放下。(.好看的小說)”若父女間這出鬧劇再不加以製止,雙方為了麵子繼續演變下去後果難以預料。


    林老板很賣麵子地收住腳步,梗著脖子喘著粗氣道:“奇石先生,您老剛才可聽見這小娼婦是怎麽頂撞我的,我林老大在g市好歹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吧?您讓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喲?”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


    “一個做長輩的人,怎麽跟個孩子一般見識?”奇石先生轉首看向林蘭貞,“林家姑娘,今兒你把我攔下,我就在這兒說句倚老賣老的話,不管到什麽時候這長幼有序的輩分不能亂,老子和兒女的界限要拎清。”不疾不徐的話語透著一股子疾風驟雨來襲前的烏雲壓頂之勢,他是個老派的人,崇尚的是父嚴子孝,打心裏不滿林家長女在大街上公然與父親對峙的做派,恁世間再怎麽風雲變幻,老子就是老子,做兒女的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林蘭貞羞愧地低下頭。


    “掌櫃的,你這一大清早的抽什麽風?也不怕奇石先生和怡兒的朋友笑話,你看看把怡兒給嚇得!”響亮的聲音從小院傳出來,不見其人先聞其聲。稍傾,走出一位幹淨利落五旬上下的中年婦女,一身白底碎花衣褲,腰間紮著蠟染的藍花圍裙,挽著高高的發髻,圓圓的臉盤上布滿雀斑,站在古老的磚雕門樓下,帶著一份健康質樸之美。


    林老大無處撒氣,扯著嗓子嚷嚷道:“都是你養的賠錢貨!臭娘們,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將來被人挫骨揚灰都沒個幫忙說理的人,惹惱了我就把你們都轟出去,娶老槐樹下的小寡婦回來給我生兒子。”


    蘭貞媽臉上的惶恐一覽無遺,她這輩子最大的短處就是沒能給林家延續香火。在g市,這女人再能耐生不出兒子那就是不能原諒的一大缺陷,一輩子在婆家就甭想挺胸做人,就連鄰裏吵架都是人家嘴裏的短嘮!這幾年,後海那些包海養殖海參掙了點小錢的人家,因為兒媳婦沒生出兒子,攛掇著一把年紀的兒子休妻的今年就有五六個,自己苦熬苦撐地幫襯著他把日子過起來,可不是為了給他娶小老婆攢銀子!


    走上前,揚起手,啪!一點不帶摻假地賞給林蘭貞一記耳光,罵道:“小娼婦,反了你了,居然頂撞起老子來了!想當小姐你托生晚了,早生幾百年你也是翰林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退一萬步說,想活得體麵你把書念好,自己不成器你就得認命,少整天吊著個喪臉給你爸添堵!你要是還想有媒婆上門給你提親,就少跟著劉家那個小浪貨滿城晃蕩,學著回家跟你爸頂嘴!”下死手在女兒腰上狠擰了一把,“不趕緊滾回家還等著八台大轎來抬你呀?看我回頭怎麽收拾你!”


    林蘭貞捂著臉嚎哭不止,死強著不肯挪窩。


    蘭貞媽回身摘下藍花圍裙,上前撣著林老大的衣服,輕聲細語地哄勸道:“掌櫃的,你也別生氣,跟她生氣不值當,氣壞了身體自己受罪不說你讓我依靠誰去?趕明兒我就去托城東二姑婆給她尋個人家早點把她打發出去,省得她來回在我們眼前晃蕩惹你不痛快。這太陽都半天高了,趕緊把攤子支起來,今兒家家戶戶的親戚朋友都被請來觀看祭祀盛典,待會兒大夥來買肉不能讓人等著。”


    當啷!林老大扔下殺豬刀,取下別在耳後的自卷旱煙,送到嘴邊咬去煙蒂尖端,呸!吐在林蘭貞臉上,從兜裏摸出廉價火機點上,叼著煙卷半眯著一隻吊三角眼,“我今天不看奇石先生的麵子,非把你個小娼婦大卸八百塊分給老街舊鄰嚐個新鮮!他娘的生出來就是個賠錢貨,惹惱了我就把你嫁出去,我管不了你,讓你男人天天晚上壓著你往死裏cao你個小娼婦……”罵罵咧咧地把天亮前宰殺好的豬搬上案板。(.無彈窗廣告)


    奇石先生聽他說得實在不堪,漫不經心地問:“林老大,昨晚又輸錢了吧?”


    “哎,我說奇石先生您老咋知道?神人呐!下回我出去打牌,您老一定要幫我打一卦。”林老大霎時來了精神,撂下手中的活計,把油光光的手在白色老頭衫上胡亂擦了兩把,湊上前討好地說:“奇石先生,可著g市我就服氣您和季院士,那些個整天吆五喝六的孫子,背後都他娘的一肚子男盜女娼。姥姥!上溯八代給我祖宗提鞋都嫌他手指粗!”


    “既然你說到這兒了我就跟你掰扯兩句,你家長女也是二十好幾的大姑娘了,你這高聲大嗓地當街打罵她,這要傳出去誰家願意娶個悍然跟老子叫板的姑娘回家,敢情你是想養她一輩子?”奇石先生慢條斯理地把父女倆各打五十大板。


    林老大低頭一琢磨在理,恭敬地說:“奇石先生教訓的是,我巴不得把這賠錢貨早點折籮出去!內掌櫃的,趕緊回家燒水,把咱家那上好的碧螺春拿出來給奇石先生泡一壺。”


    奇石先生指了指一旁幾位挽著菜籃子的主婦,笑道:“改天吧,我這鳥該喂水了,大夥還等著你開張呢。”


    “您老慢走,好人呐!”背後傳來林老大地長籲短歎。


    奇石先生看著哭得紅鼻子紅眼睛的愛徒,慈愛地叮咐道:“怡兒,回頭去安家不要打這邊過,林老大輸了錢正在氣頭上。”


    “我知道了,奇石伯中午見。”季婉怡乖順應允。


    “奇石伯,我們走了。”周一揚恭謹地道別。


    “嗯,去吧。”奇石先生目送他們走出小巷,銳利的眸底沉潛著隱匿的笑意。


    季家


    安柳和琪琪無聊地趴在紫藤架下的石桌上大眼對小眼,倆人擔心季婉怡為昨天的事難過,一早起來湊到一起一商量,早飯也沒吃直接過季家來找她,這會兒肚子正跟她們鬧抗議呢。


    “嚐嚐錢奶奶烤得馬芬蛋糕。”歐陽汐放下兩份西餐一盤水果,她總覺得這兩個孩子不像是用過早餐後才過來,擔心她們餓肚子特意去廚房給她們簡單準備了點。


    “謝謝阿姨。”琪琪當即抓起一段培根卷塞進嘴裏,餓肚子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反正這裏是好朋友家用不著捏著鼻子裝矜持。


    “哎喲,你們倆慢點吃小心噎著!你們看看人家孩子吃飯多討人喜歡,再看看我們怡兒,大聖吃得都比她多,都是讓奇石先生打小把她給慣壞了,飯也不好好吃淨學著挑食,回頭我得可勁讓她吃,你們啊誰都不準幫她求情。”錢姨羨慕地直叨叨。


    歐陽汐和蘇竹笑而不語,不用等她們求情,到時候她自己先就舉白旗投降了,順帶著再遷怒一下看熱鬧的人不攔著她。


    歐陽汐見倆孩子吃完,收拾著杯盤商量道:“錢姨,給怡兒打個電話吧,讓她和一揚趕緊回來,安柳和琪琪都等一早晨了。”


    錢姨接過杯盤,遞給她一隻竹籃笑道:“奇石先生一定是帶他們去唐家鋪子吃早點了,你和小竹想去市場就趕緊去,我陪她們在家裏等。”這個時候打電話喊怡兒回來,說得輕巧!難得新女婿入他的法眼,不讓他領著四處顯擺完,回頭管孩子吃飯那禿尾巴老狼又該蹦了!


    “阿姨,反正我們也沒事,中午能把婉怡帶回家吃飯就行。”安柳吃飽喝足壓根不著急回家,她現在最怕聽老媽放唱片似的碎碎念,張家姑娘帶對象回家了,李家姑娘下個月要訂婚了,你打算什麽時候把自己嫁出去?現在不趁著好時候趕緊挑一個霸占著,過個一兩年好後生都被人選走了,淨剩下些別人挑剩下的歪瓜裂棗殘次品,到那時你後悔都沒地兒哭去!知道的她是21歲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知道還以為她是剩女呢!她就納了悶了,老媽這急赤白臉地急迫勁,難不成她自己當年就是挑過了頭才嫁給老爸那長短不達標的三等殘廢?於是乎總結出這含血帶淚的教訓來?


    “今天外麵還有祭祀盛典,就不要過去給你媽媽添麻煩了。”歐陽汐推辭道。女兒若是中午不在家,正在熱戀中的女婿該多無聊啊。


    “阿姨,你就別客氣了,我媽忙活也願意。”安柳不無嫉妒地說。她想吃龍須菜餃子每次都得打著婉怡的旗號才能飽口腹之欲,真搞不懂她到底是誰的媽?


    “安家姑娘,今兒怡兒可不能在你家吃午飯,這奇石先生答不答應先不說,我這兒就通不過。”錢姨有些不悅,哪有把初來乍到的新女婿落家放單的道理?這小汐人哪哪都好,就是說話兜兜繞繞,跟個孩子說什麽繞口令!


    安柳和琪琪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顧適楠的事禍及蕭薔了?!一時怒火攻心竟至失語。


    友情的背叛是世間最鋒利的莫邪劍,刺傷的何止是感情還有脆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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