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在意,所以你來不來對我都沒有意義。


    因為……不在意。


    “不在意麽……”


    顧朝曦反複咀嚼這幾個字,腦袋中也一直回蕩這句話。


    他恍惚許久,直到冷風刮在臉上才回神。


    不過瞬間的事,他半眯起細長鳳眼,有些苦澀的笑容在頃刻間恢複成那種妖嬈的語調,完全看不出絲毫傷痕:“沒關係的,日子還長著,以後我總會讓你在乎我的,並且隻在乎我。”


    “以後……”冰舞沒有諷刺她,隻是平靜:“以後,看你本事。”


    或許是因為今天這件事,冰舞出乎意料的平靜,平靜的有些不正常,顧朝曦一時也不好再說什麽,看著她平靜的臉,挑了挑眉。


    開始了一貫的自大:“說來說去,你也不能怪了我去。”


    冰舞瞪眼了滴溜溜的大眼。


    顧朝曦輕聲一笑,覺得她瞪眼的樣子實在可愛的緊:“我的警告你當成耳邊風了?你不待見我,連我派去保護你的護衛也不屑要,洛冰舞,你和我置什麽氣,怪我什麽呢?”


    見冰舞想辯解,他又說:“別和我說什麽你沒生我氣的p話,有沒有生氣你自己應當清楚。”


    懸崖上的風有些大,吹的裙擺亂蕩。


    冰舞斂了眉,想了想,有些挫敗的歎了口氣。


    她的確生氣了,甚至有些遷怒顧朝曦。


    今天這件事雖然打擊不大,可那種屈辱,眾目睽睽之下赤身誰不屈辱?誰受得了?


    今天過後,她的名聲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最終,她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生氣與否都沒有意義,已經發生的事抹殺不了。”


    她始終不願意承認她的確遷怒他了。


    顧朝曦望著她,一雙眼細長而深邃,驟然的,他伸手握上她的手,在她要掙紮時,鄭重地說:“你今日的屈辱我定會為你討回來。已經發生過的事抹殺不了?誰說的?我說能抹殺就能抹殺,我定然幫你把痕跡消的幹幹淨淨!”


    怎麽抹殺?難道將那些看過她身體的大臣和皇帝都殺掉?


    冰舞還想掙紮,顧朝曦忙說:“對不起。”


    這句話,使冰舞一時間忘了掙紮。


    風口之上的斷崖,風吹起兩個人的發在空中糾纏飛舞,他指著她的胸口,緩緩地,一字一字說的極慢,卻極其慎重認真:“我知道,這裏不好受。小傻妞,害你受傷,沒能保護好你,對不起。”


    對不起。


    這個人,傾國傾城的顧少,無恥又自大,驕傲又尊貴,卻在向她道歉。


    冰舞有一些震撼,震撼過後驟然就釋然了。


    如果在那樣的情況下,兩廂權衡之後,自己恐怕也會和他一樣選擇,更何況,他並非完全遺忘她,警告和護衛,一樣不少。


    隻是那時候她仗著自己的毒藥和武功,太篤定沒人傷得了自己,更因為他的逼婚反感他,所以連帶著他的護衛一並拒絕了。


    可仔細想來,若不是他,她又怎麽擺脫洛府?


    他對她,也算有心了。


    若不是她自己太過自信,又怎麽會被人打昏?


    冰舞微微歎了口氣,撇撇唇,有些複雜地看著看著他:“顧少,無恥的顧少,我會嫁給你,能不能娶到我就看你的本事了。”


    能不能逃婚,還看十豔罷?


    聽她這樣說,顧朝曦眼睛一亮,突然就笑了,那些原本憋在心裏的受傷和委屈頃刻消散。


    他的笑容像是曇花,美好的讓人想要捕捉。


    這個男人,雍容尊貴,世間無雙。


    他意味深長又帶點兒憐憫地望著她:“你會嫁給我,一定會。”


    他會順利娶到她,一定會。


    他做足了準備,又怎麽會讓她有逃跑的機會?


    彼時,冰舞不懂他眼裏的憐憫是為何,隻當他臭脾氣到自大認為天下任他掌控,認為她是孫猴子逃不掉他的五指山。


    後來……後來冰舞才知道,真的逃不掉。


    馬丟了,走路又太遠,冰舞有些煩躁地回來踱步。


    顧朝曦悠閑的躺著,見她煩躁地走來走去,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就那麽緊盯著她:“再等等,會有人來接我們的。小傻妞兒,你這麽急著趕回去做什麽?”


    做什麽?


    見十豔唄!


    冰舞哼了一聲,對他灼熱的目光已經能夠視若無睹了:“誰讓你沒事發什麽瘋跑那麽遠?你跑就跑唄,幹啥帶著我?現在好了,馬也丟了,要是你的手下找不到我們,今晚豈不是要在這裏過夜了?”


    顧朝曦邪魅一笑:“在這裏過夜有什麽不好?”


    “哪裏好了?”


    孤男寡女,指不定還幹柴烈火,呸呸呸,哪裏好了?“小傻妞,和你在一起哪裏都好。”


    “去死也好?”


    “當然!”


    “……神經病,我才不願意和你抱團死。”冰舞小聲嘟嚷一句,巴拉巴拉頭發,見遠處有一團不小的黑點朝這裏而來,眼神一下就亮:“來了來了,你看,是你的人找了吧?”


    顧朝曦慢悠悠地轉頭看了一眼,不但沒有高興起來,反而有些失望:“來的真快,看來本少回去真該好好獎勵下他們的辦事效率。”


    “發獎金吧。”冰舞蹦蹦跳跳地,心情雀躍得很。


    之前的不高興與屈辱,早已經隨著她的沒心沒肺不知道消失到那個哇爪國去了。


    馬車走的蠻快,一下就近了。


    騷包的大紅色轎簾馬車,轎子旁邊還有兩個騎馬的人,卻是白衣和黑衣。


    黑白雙煞?


    白黑雙煞率先下了馬匹,對著顧少就是一禮:“主子,屬下來遲。”


    顧朝曦沒動。


    黑白雙煞又對著冰舞行禮:“少夫人。”


    冰舞側過身子躲得很快,幹笑道:“於理不合於理不合,別亂認,我才不是你們少夫人呢,你們少夫人還不知道在哪兒打醬油呢。”


    顧朝曦臉色不變,似乎和冰舞作對,篤定道:“我顧少唯一的夫人,你們睜大眼睛認好了。”


    “是!”


    冰舞不屑於他鬥嘴。


    這時,騷包的轎子卻被一雙白皙晶瑩的手指從裏麵慢慢撩了起來。


    剔透的指骨襯著大紅色布簾,妖嬈得很。


    金屋藏嬌?


    冰舞去看顧朝曦,卻見他蹙起了眉,似乎有些不悅:“顏兒,你怎麽來了?”


    獨孤顏並沒有下馬車,仍然坐在裏麵,奇怪的是她聽到顧朝曦的話,一邊回,一邊卻打量著冰舞:“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事,順便接你回去。”


    怎麽感覺是來看自己的?


    冰舞記得這個聲音,這是今天第二次聽了。


    她側目看去,對上獨孤顏淡漠的雙眼,一時間有些怔愣。


    這雙眼,清冷而幹枯,像……被抽幹的泉水?


    冰舞腦海仿佛震了一下。


    入目的除了女子身上似火的紅衣,和臉上那雙剪水雙瞳,一切都被麵紗罩著,根本就看不清長的到底是圓還是扁,是美或者醜。


    “三小姐,又見麵了。”獨孤顏淡淡一笑。


    並沒有感覺到惡意或者刻意地討好什麽,所以冰舞也下意識的回了一笑:“原來是你。”


    獨孤顏點了點頭,又去看顧朝曦:“顧少,可以回去了嗎?還是你想和少夫人再看看風景?”


    看風景?


    能有什麽風景可看?


    不待顧朝曦否定,冰舞率先上了馬車,對著顧朝曦招了招手,咧出八顆銀牙:“顧少,你如果還想看我們就先回去了,不打擾你的雅興了。”


    雅興?什麽興都沒了。


    顧朝曦視線在轎子中兩個女人身上來回移動,最後,若無其事地上了馬車,調侃道:“我眼中最美的風景既是舞兒你,你在那,我的風景在那,當然得跟著你走。”


    好肉麻!


    好惡心!


    冰舞抖了一下,沒有回話。


    顧少的轎子很寬敞,足以容納八個人,是以,三個人坐著綽綽有餘。


    冰舞和顧朝曦坐在左手邊,獨孤顏一個人坐在右邊。


    顧朝曦朝外叫了一聲:“起轎。”


    馬匹拉著馬車,不若來時的急切,慢悠悠的朝著帝都城而去。


    馬車上。


    鬧騰了一下午,冰舞早就餓了,見到上麵擺放的精致糕點也不客氣,拿了就要吃,不想,卻被獨孤顏阻止。


    看著女子晶瑩的雙手,和手上遞到自己眼前的手帕,冰舞張開口,糕點就放在嘴邊,恁是沒咬下去。


    獨孤顏說:“髒。擦擦手吧。”


    從她眼中看不出絲毫惡意,於是冰舞也沒有拒絕,鬼使神差將手帕接了過去,在手上擦了擦,將從土地上的蹭的泥擦掉才作罷。


    隨即,誠懇道:“謝謝,回頭洗幹淨了還你。”


    “不客氣,一塊手帕而已,洛小姐別太客氣。”


    她的口氣雲淡風輕的讓冰舞覺得不忍拒絕。


    點點頭,看著她臉上的麵紗,疑惑道:“似乎帝都女子都愛戴麵紗,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顧朝曦接口:“沒什麽特別的,生得太美貌罷了。”


    冰舞睨了他一眼:“未必見得,聽說唐妙語從小戴著麵紗就是因為太漂亮了,今兒天她被人取下了麵紗可也不見得那張臉有多漂亮。”


    還不如她呢!


    冰舞自戀地想。


    “那是因為你見過最漂亮的了,其他人又豈入得了眼?”顧朝曦莞爾一笑:“見過傾城小王爺的人,不會再認為世間還有美人。”


    冰舞燦燦閉嘴了。


    的確!


    恁是冰舞覺得自己這張臉多美多美,可一站在傾城王爺麵前就黯然失色了。


    弄情的美,讓人心碎。


    比不了!


    獨孤顏晶瑩地手指觸上猛著麵紗的臉頰,有些失神:“戴上麵紗,並不是因為我長得多美,而是不想讓除了我相公之外的人看了去罷了。他太霸道,我拋頭露麵他會不喜歡的……”


    不知怎麽的,冰舞覺得最後那句話,獨孤顏說的很恍惚。


    這種感覺,不太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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