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她什麽也沒做,什麽也不做……


    她從獨孤顏的院子中落在這片屋頂上的時候,瓦片發出輕微的聲音,那麽輕的一點聲音,在安靜的屋頂上卻格外突兀,那個伏在屋頂上的白色影子一動不動,似乎沒有聽到響動。


    可是不該,不該的。


    他那麽敏銳的一個人,十丈之內落葉的聲音清晰可聞,可如今瓦片發出那麽巨大的聲音,他們在下麵院子中爭吵的聲音這麽大,可他卻聽不見。


    冰舞顫抖著唇,腳下用力的踩下去,故意發出巨響,一步步的,直到走到十豔身邊時他還是沒有反應,透明的手指覆著臉,他整個人都落在陰影中。


    天與地似乎都隔開了,隻有他,隻有他睡在黑暗中,孤獨的,絕望的!


    “夫……十豔……”


    他不回應,身體似乎有瞬間的僵硬,可似乎又不是,隻是她看錯了,看錯了……


    迫不得已,冰舞再叫了一聲:“……十豔。”


    他還是沒動,冰舞蹲下身子,忍著心中疼痛伸手,慢慢的,指尖慢慢地落在他覆蓋著眼簾之上的晶瑩手指上,指尖肌膚相觸的那一刻,他身上的寒氣讓她的手指凝結成霜。


    下一秒,他大手一揮,毫不留情揮開她的手。


    望著自己被揮開定格在半空的手,她動了動,卻覺得手指僵硬。


    一定是他的肌膚太寒冷,所以此刻她才會如此僵硬,一定是!


    他半闔的眼簾慢慢開啟,那雙豔紅的,血色魔鬼一般的重瞳,慢慢地睨了一眼她的狼狽姿態,一怔之下,像是突然看清眼前的人是她,他的眼眸唰的一下就睜大了。


    “娘子……阿九……”他蠕著胭脂紅唇望著她,那雙眼比初見時更幹枯、更空洞了。


    隻是望著這雙陌生又熟悉的重瞳,冰舞卻再也找不出當初的占有欲和愛意了,現在他的眼眸中有的隻是無邊無際的死寂和痛苦,還有一種接近死亡般的灰白。


    下一秒,十豔毫不留情地輕咬了一下嘴唇,有嫣紅的血從他口中流出,豔紅唇色開始泛白。


    冰舞的眼微微眯起,視線定格在他流血的下唇上:“娘子?阿九,到底是娘子還是阿九?”


    他望著她不語,唇色一張一闔,半個字也說出來,身體開始細細顫抖,攥著手掌的手指流出鮮血,血順著垂下的指尖往下滴,染紅了貝殼似的指甲,豔麗的就像女子鮮紅的豆蔻。


    冰舞冷眼看著他的無助,他的恐慌,他的茫然無措,他的迷惑不解。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特別惡毒。


    “你是恨我,還是恨你自己?”她問:“你恨我,你應該起來殺了我,你恨自己,你應該果斷的拿把刀從手臂上切開動脈,感受一下血液流空被抽幹的感覺,那是死亡的感覺……”


    隻有感受過死亡的人,才會懂得珍惜。


    可他不是,從來不是珍惜生命的人,他從來都輕賤生命,別人的,自己的。


    十豔低下頭,銀色麵具在太陽下光閃爍著寒冷的光芒,他突然伸手捂著嘴,極低極低地哼了一聲,冰舞看到大量的血液從他指縫中流淌出來,滴落在灰色的瓦片上,像是綻放的寒冷,豔中帶著刻骨的冷意。


    那一滴一滴的血,就像她被蹂躪的心髒。


    “十豔……”她走到他麵前,慢慢蹲下,無措的想伸手碰一碰他,她承認,她心疼了,那麽多的血,他那麽痛苦,她如何不心疼?


    她開始後悔,自己該忍著點兒,不該對他說那些話。


    伸過去的手,卻再次被他一把推開,血拍在她手上,重重的,他將她的手甩的很遠,冰舞腳步不穩,他的力氣那樣大,將她甩的那麽遠。


    她倒退幾步,微張著唇覺得不可置信。


    如果說第一次拍她,他是根本不知道那個人是她,那麽這一次,他卻明明白白的再次拍了她,很輕,可也很重,重的冰舞覺得這一巴掌就像甩她臉上一樣。[]


    她歪著頭,迷茫的望向她,難堪,疑惑不解,這個人還是她的破小孩,還是她的冤家麽?


    他不是不是!!


    冰舞望著他指縫中越流越多的血,一張臉白的像寒霜,她慢慢後退,小步的,無意識的後退,完全忘記身後就是懸空的屋簷。


    “十豔……你……”你有沒有愛過我?有沒有愛過秦九?愛過不是你娘子的秦九。


    可她什麽也問不出來。


    蠕著唇,她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後退,眼簾之上抖動的睫毛像翩翩起舞的蝶羽:“是不是很恨我呢……恨我為什麽和你娘子長了一模一樣的梨花白,恨我為什麽被鎖魂鈴鎖來,恨我占了你娘子的位置,恨我……可是你知道麽,最恨的人不是你,而是……啊……”


    冰舞驚叫一聲,後退的步伐踩空,半個身子落在空中,手指下意識的往前一抓,什麽也沒抓到,腰身一扭,她開始往地麵墜落過去。


    長發在空中飛舞,往下墮落的瞬間她看到顧朝曦落在屋頂上,眉頭皺的死緊,一把推開獨孤顏朝著自己飛來,他的速度很快,她在他眼中看到一絲急切和擔憂,她微眯的眼看到他在上方望著自己微微一笑,那種妖嬈嫵媚而性感的笑容。


    這個男人,他有傾城禍國的資本。


    不過一瞬間的事,她就落在他臂彎中。


    她想,他來的真及時,好像武俠劇呢,嗬……


    他的手臂被她的藥粉腐蝕的骨肉翻飛,身上昂貴的衣裳狼狽的掛在上麵,可卻不損他的英俊,他接著她身體的手臂是那麽有力。


    重新落到屋頂的時候,冰舞推開他,笑了笑,說:“看,其實並不高,就這麽點兒高度,就算掉下去也死不了人,連殘廢都不會,最多在床上躺幾天……顧朝曦,你為什麽要那麽擔心,為什麽呢……”


    伸手撫了撫她被風吹亂的發,顧朝曦輕笑:“我們婚期將近,我可不希望到時候新娘子帶傷拜堂,那多不吉利……”


    你受傷,我會傷心的。這一句,他沒說出來。


    “你可以選擇推遲婚期,還可以選擇退婚!”冰舞側過頭,眼角餘光看到獨孤顏和十豔,兩個人站的很近,可中間始終有著不可逾越的距離。


    顧朝曦強硬板過她的臉,置若未聞,自顧自說:“九月九日,很襯你的名字,秦九……傻妞,選在那日成婚是希望我們可以長長久久。”


    “長長久久?”冰舞直視著他幽蘭色眼瞳,笑了一下,“你認為這世上有什麽東西可以長久?沒有……任何東西都長久不了。長長久久?永恒?那是神話!不不……那是笑話!”


    說著,冰舞甩開他的手,扭過頭去看身後的兩個人,粹不及防對上十豔那雙複雜的魔瞳,他看著她的眼神很複雜,可她和顧朝曦站的那麽近,他始終也沒上前過一步。


    冰舞僵硬地笑了一下。


    十豔率先移開視線望向獨孤顏,眼神中明明白白的寫著期盼。


    獨孤顏離他很近,卻沒再上前,也沒伸手去碰他,無視他眼神中的渴望,淡笑著說:“十豔,你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好好的,怎麽又吐血了?回去罷,別在守在這裏了,風吹日曬的再好的身體也經不起你這般折騰,你這是在折磨我麽?明知道我會心疼……”


    十豔眼神一亮,“心疼……會心疼……你原諒我了嘛。”


    獨孤顏抿唇:“就算是個陌生人這樣守著我,我也會心疼的……更何況,我們還是老熟人。十豔,不要再做這些事了,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還是不肯原諒我……”十豔有些黯然的垂下眼,“還在生氣麽?娘子,不要生氣了好麽……”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的落在冰舞耳中,她渾身一震,耳朵嗡嗡作想,耳中有什麽東西在一遍一遍回響,她聽不到外界的聲音,隻看到十豔唇色一張一闔,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最終,獨孤顏扶著十豔走了。


    走之前,獨孤顏忍不住側目,頗為擔憂的撇了眼冰舞,那樣擔憂真摯的眼神,又何不是一種諷刺?


    十豔攬著她的腰,運起輕功,輕巧地落在獨孤顏院子中。


    冰舞目光死死的瞪著他們,瞪了一會兒她歪著頭,迷惑地看向顧朝曦,試探著叫道:“顧少?”


    顧朝曦擔憂地蹙起眉,說了什麽,冰舞隻看到他的唇在動卻沒有聲音。


    耳鳴了,她耳鳴了!


    這一刻,這世界所有的聲音她都聽不到聽不到聽不到了!


    冰舞蹲下身子,無助的抱著雙膝,像是被人拋棄的孩童,那樣單薄而無依,在看到十豔和獨孤顏相扶著進屋時,暮色下,她最終淚流滿麵。


    她說不哭不哭,以為真的可以輕易放下,可以不哭泣,可她那樣用心去愛的人,如今跟著別人轉身走了,她要怎麽忍住才可以不流淚?


    冰舞明白,一轉身的距離就是一輩子,他們再也回不去當初。


    從此,這個世界仍然隻有她,她還是那個沒有歸依,沒有家,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的秦九。


    眼淚在她臉上肆虐,那樣無聲的低泣像是從喉嚨中強硬擠出來似的,帶著刻骨的悲傷和無邊獨孤,又像是幼獸的叫聲,那樣絕望。


    她瘦小的肩膀微微顫抖,狂風吹起她散亂的發在空中飛舞。


    顧朝曦站在她身後,忍了許久,手指攥緊,終於忍不住從身後一把抱住她,緊緊的,將她單薄的身體整個摟在懷裏,“哭吧,哭過這一次,以後……以後再也不準為他掉半滴眼淚!我不允許,絕不允許你再為別人而哭泣,若是下一次再讓我知道你為別人而哭,我就直接把你變成我的人!”


    他說的霸道強硬,冰舞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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