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央是一池清泉,清泉中石舞台,水中不知種著何種品類的蓮花,即使春季依舊散發出蓮香。清泉邊一些華貴桌椅上坐著各式美貌女子和錦衣公子。當然還有某些故作年輕的臃腫男子。但是真如顧朝曦所說,大多是彈琴吟詞,風雅之極。


    眾人見她們進來,全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姑娘,第一關吟風。請!”


    兩旁眾人隻見紅衣女子雍容一笑,一甩長袖,輕紗飄渺。不自覺安靜了下來,他們不是沒見過來闖關的女子,隻是從未見過如此氣質出眾的人物。即使與他們站在同一處,卻讓人覺得她臨與半空,俯視眾生!


    “請以當下實事為論,論天下。”不知從何處出來一青衣小童,稽首道。


    秦九又是淺淺一笑,南北朝時期,北周。東魏。龍炎三國鼎立。而洛陽正是龍炎要地,龍炎又是曆史上出了名的奢侈。靡亂!對了!就那篇!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餘裏,隔離天日。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鹹陽。二川溶溶,流入宮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盤盤焉,焉,蜂房水渦,矗不知乎幾千萬落。長橋臥波,未雲何龍?覆道行空,不霽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東。歌台暖晌,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淒淒。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掠,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燕趙之收|藏,韓魏之經營,齊楚之精英,幾世幾年,掠其人,倚迭如山;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棄擲邐迤,秦人視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使負棟之柱,多於南畝之農夫;架梁之椽,多於機上之工女;釘頭磷磷,多於在庾之粟粒;瓦縫參差,多於周身之帛縷;直欄橫檻,多於九土之城郭;管弦嘔啞,多於市人之言語。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獨夫之心,日益驕固。戍卒叫,函穀舉,楚人一炬,可憐焦土。“


    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國各愛其人,則足以拒秦;使秦複愛六國之人,則遞三世可至萬世而為君,誰得而族滅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


    明明吐氣如蘭,明明溫柔似水,明明清脆婉轉。說出的內容卻力拔山河!眾人目不轉睛盯著眼前滔滔不絕的人。是女子啊!如此見識的人,真的隻是女之啊!


    良久,秦九閉上雙唇。剛才的青衣小童跌跌撞撞跑到她麵前,朗聲道:“姑娘見識非同凡人,這一關姑娘過了。”


    “多謝謬讚。”秦九抽搐了抽搐嘴角,當然不是凡人,是穿越人!


    小童自是不知道秦九心裏所想,隻覺得眼前女子學識淵博,當屬世間罕見,心中更是崇敬,兩旁的眾人也回過神來,原來領她進來的年長丫鬟忽然拍手道:“姑娘博古論今,邀秋佩服!”


    “是啊”


    “真是厲害”


    “不知是哪家千金?”


    眾人一陣討論,不時瞄秦九幾眼。[.超多好看小說]


    “大家安靜一下”青衣小童朗聲道,“現在是第二關,攬詩。小童又是一拱手,態度比先前要溫和許多:“姑娘,請為梵樂仙子三日前所做絕句: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作詞一首。要求詞中要有此句。”


    秦九嘴角再次抽搐止不住抽搐起來,再這樣下去,隻怕自己還未過三關,便被這些題目們成麵癱了。


    為了見傳奇人物,完成圓滿穿越遊。她忍!


    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闌玉砌應猶在,


    隻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青衣小童最先回過神來,近乎狂喜的朝內廷跑去,口中還不斷重複著那一句:“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內廷。


    軟榻上纖長人影似正在淺睡,墨黑青絲覆在白皙肌膚上,更襯著漂亮麵龐別樣妖嬈。羽毛似的睫毛微微顫抖,想夢到了什麽好夢,精致嘴唇孩子氣的上揚,更在妖嬈中透出孩子般致命般童真。


    還未睜眼,就足以傾國傾城的男子啊


    這分明是一朵盛放的曼陀羅,血色芳華。


    “公子”青衣小童亦步亦赴的跑進房中。


    尚在睡夢中男子暮然驚醒,上揚的嘴角瞬間凝固,黑曜石的眸子足以令人沉淪,如清泉幽深,如冰雪純淨,如秋月悠遠。那目光,即使一秒,也足以令人沉淪。


    “什麽事讓你這麽慌張?”慵懶的嗓音,仿佛是在與戀人低語。


    “公子。”小童驚慌著顫抖身子,隨即又欣喜的朝角色男子一叩首,“是那首詩,有位姑娘作出來了,和公子所料想的差不多,春花秋月都在其中。”


    “哦?”


    “是真的。那位姑娘作的是: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闌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青衣小童難掩麵上興奮之色,滔滔不絕的講著秦九如何氣質出眾,如何才驚四座。直到說道一身紅衣時,軟榻上繾綣男子才像有了反應般,幽黑目光更加深遠。


    “要上可是有一串鈴鐺?”


    小童一愣,乖巧的答道:“是。”


    “那她的名字是?”


    “公子不知。”


    “那去問問。”如墨青絲順著揚起的玉臂一一滑落,纏繞著男子纖長指尖。


    “是。”小童匆匆跑出後庭,榻上男子又似乏了般閉目假寐,被風吹起的薄紗模糊了房中人麵容,悠遠安靜。


    大廳中的秦九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幸好那個叫邀秋的丫鬟不停向她介紹著邀月樓的情況。不然,她可不能保證自己不會轉身離去。


    青衣小童在秦九無比幽怨腹誹中終於還是出來了。急匆匆……不!是非藏著急的朝她小步跑來,甚至連禮節也不曾顧全,直接開口詢問:“姑娘芳名?”


    莫再問?!秦九?!她還沒傻到用這兩個名字,隻得淺笑道:“忘憂。”


    憂,忘憂。秦九忽然想起那日在金戈鐵馬中男子近乎蒼涼的眼神。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將軍,你懂麽?


    “忘憂”小童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顫抖著指著秦九:“姑娘,你……你……你……”


    不詳的預感從心底升起,古怪!太過古怪了!


    “撲通!”小童毫無預兆的跪在地上,不停磕頭。不一會兒,白皙額頭緋紅一片。秦九沒有扶他,就一直那樣站著,背脊挺得筆直,如一柄出鞘玉劍。眸中還是剛才的閑適,卻生生的透出威壓。


    還在磕頭的小童隻覺背上一片冰涼,一滴冷汗從鬢角滑落。氣氛莫名嚴肅起來,那些看好戲的眾人全屏住了呼吸。心像是被什麽威嚇了般,止不住顫抖,他們大多是見過大世麵的人物,卻對這個一句話也沒有說的女子感到害怕。那種靈魂深處的戰栗,幾乎讓他們無力坐在椅上。隻想跪在女子腳底,對她膜拜。


    “原因。”女子攏了攏散亂長發。


    小童慌忙抬頭,女子並未看他,他卻覺得是被看透了內心。他知道,她是在問他忽然對她跪下的原因。可是他開不了口,明明話都在了嗓子眼,卻開不了口。嘴唇在顫抖,牙齒在顫抖,就連心也在顫抖!


    “告訴我原因。”秦九再次開口,忽然思緒一轉,她近乎狼狽的退了一步。她想,她知道了。原因!


    一個修長的身影向秦九走來,他走的極緩,每一步都慢條斯理,聲音卻頭過蓮池傳來。


    “哎,”輕輕的歎息聲傳來,像是在惋惜什麽,“憂,你還不知原因麽?”


    怎麽可能不知道!是她漏算一步,她隻顧著擺脫斜律而疏忽了身份,紅衣,鈴鐺,詩詞,姓名。嗬嗬是地放低了警覺呢“他跪你是因為你是神啊,夢樂仙子憂。”


    他終於走到了秦九麵前,纖長的手指輕佻的胎氣她的下顎,吐氣去蘭:“因為是憂啊,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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