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隻能閉上眼睛,努力放緩呼吸,裝著熟睡的樣子。漸漸的,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睡著了。不僅睡著了,還做了夢。夢裏有兩個年畫上胖娃娃一樣的孩童。男娃娃長的好似哪吒,女娃娃長的好像……


    唐曉慢慢睜開眼睛,透過重重昏黃的錦帳看出去,房間九龍燭台上的蠟燭熄滅了八隻,隻餘下一盞驅散一室的黑暗。


    身邊的男人已經睡著,表情緊繃,眉頭輕輕皺著。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糾結的事。


    唐曉歎口氣,自己不是對他失望透頂了麽?為什麽他說了那麽多的以後的時候,心裏會不由自主的也去遐想。難道自己還對他抱有希望?心裏還是割舍不下自己的這一段感情。


    歎口氣,閉上眼,一覺到天亮。


    醒來下意識的起身,渾身還是軟綿綿。隻是能勉強下地,走三步,就要停下喘一會兒。


    門外有一個人影,探頭探腦的的往房間看,看不著,又抓耳撓腮的樣子。


    唐曉心裏一喜,喊了一句:“銀翹?”


    門應聲而開,一身蔥綠色假襖子的女孩子站在門口瞪著眼珠子。


    “姐姐!?怎麽是你!”


    “你……怎麽來了?”唐曉想跑過去,奈何雙腿一點也使不上力氣,隻是一步邁的大了,就要摔倒。銀翹急忙跑過來,扶住唐曉。


    “姐姐你這是怎麽了,渾身軟的麵條一樣?”銀翹急的聲音很大。


    “沒事,就是渾身沒勁。對了,你怎麽來了?”唐曉安慰銀翹一句,接著問道。她自從那一日被樓萬紅消無聲息的帶走,這算是第一次正式的見麵。


    “黑虎帶我來的,說讓我來伺候一個人。我來了之後,聽別的士兵說這裏住的是牡丹樓的樓主。我為此還和黑虎大吵一架呢。罵他沒良心,讓我伺候抓走姐姐的妖女。可誰曾想,會是姐姐你。”


    唐曉笑了,這小妮子說話還是那麽幹脆利落,好像竹筒倒豆子一樣。(.無彈窗廣告)


    “這事說來話長。”唐曉三言兩語也說不清。


    “哦,對對對,我爹爹也來黃明山了。皇宮現在都不是人呆的地方,我爹爹就裝病回家不在禦醫院做了。然後黑虎就把我爹爹也帶來,說有好多好多人需要我爹爹去救治。我爹爹一聽,不忍心,也不好拒絕啊,就跟著來了。結果,那黑虎就是沒長心的,我爹爹從上這山,就沒歇過,全是傷兵。”


    銀翹說了一通,眨巴眨巴眼睛,拍了一下腦袋:“瞧我,一句也沒說正題上。我是想說,姐姐不是渾身無力麽。那我這就去喊爹爹過來給姐姐瞧瞧怎麽回事。”


    銀翹說完就跑,唐曉想喊都沒來得及,人就沒影了。


    唐曉不想讓人來給她看診,一看,肚子裏的孩子就露餡了。那以後想走,就更難了。


    正擔心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銀翹已經拉著銀白青進房間了。


    銀白青脫下了宮裏禦醫的服飾,穿著一身灰色長衫,慈眉善目,好像個和藹大叔。


    “銀伯伯。”唐曉和往常一樣打招呼。


    銀白青卻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他雖然不是八卦之人,卻已經聽到山上不少士兵都在私下議論,說慶王有多麽寵愛這個女子。現在,亂世,她無名無份。但是一旦江山穩固,這就是娘娘。他又怎麽敢怠慢。


    “唐姑娘,老夫還是先給你看診。”


    “銀伯伯,我以前是唐曉,以後也是。您也永遠都是我敬重的長輩。”唐曉猜出銀白青的心思,鄭重的口氣。


    銀白青敬佩的看了唐曉一眼,得寵愛還不張狂的女子,以後前程定不可限量。


    “哎呀,爹爹,姐姐,你們快別寒暄了。爹爹,您還是快看看姐姐怎麽了,都要急死我了。”銀翹在一邊急的直跺腳。


    “丫頭,這麽大了,一點不持穩,毛毛躁躁,看以後誰敢娶你。”銀白青回頭故意板著臉訓斥一句。銀翹全然不當回事。


    唐曉躺在床上,伸出手。


    她已經想好,既然躲不過,就讓銀白青瞧好了。幸好是他,自己還能求他,不要說出去。


    可是銀白青剛把手搭在唐曉脈搏上,弘雋就稍顯焦急的進來。他聽說銀翹拉著銀白青急急進來,還以為唐曉又出了什麽事。


    銀白青一見弘雋,就要見禮。弘雋大手一揮,不讓他起身,然後自己坐在床邊,毫不顧忌的抓起唐曉的另一隻手在手裏攥著。


    可這時候,弘雋來的太不是時候,唐曉不僅連求銀白青的時間都沒有了。


    唐曉急的什麽似的,偏偏麵上還不能動。


    銀白青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探脈,中指突然一抬,眼神睨了唐曉一下。


    唐曉瞳孔緊縮,暗暗搖搖頭。


    她不敢把頭搖的太很,恐怕一邊的弘雋看出端倪。可是又怕頭搖的太輕,銀白青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爹爹,我姐姐怎麽了?怎麽就沒有力氣走路了。”銀翹就是沉不住氣,剛訓完,又不長記性。


    “慶王,唐姑娘最近操勞太多,心火上升,沒有大礙,多吃點清淡的,多多休息就好了。”銀白青拱手對床比的弘雋說道。


    唐曉閉眼,一顆心放到了肚子裏。


    弘雋鬆口氣的時候也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銀白青。他明明已經看出唐曉中了軟骨散,卻沒有說出來。可見還是懂分寸的。


    “有勞銀先生了,去開藥吧。”弘雋擺手,銀白青躬身退下。銀翹也小跑的跟上。


    房間裏一時就剩下唐曉和弘雋,誰也不說話,氣氛有點凝重。


    弘雋到底是擰不過唐曉,抱著她坐到梳妝台前。親手給她鬆開頭上的石榴紅鏤空步搖簪子,拿起銀篦子給唐曉梳起頭發來。每一下都不輕不重,把一頭軟軟的頭發梳的順溜。


    “頭發長的真快,都要到腰際了。”


    弘雋的暗示,唐曉裝著聽不見,他的示好,她也不稀罕。她從來都是不識好歹的。抬手把銀篦子撥開到大理石的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慶王的榮寵,我受不起。”


    以為他會拂袖而去,卻不想他隻是彎腰撿起銀篦子,繼續給她梳頭發。甚至還笨手笨腳的給她綰了一個不太好看,還很軟榻的發髻。


    “第一次給你綰發,你將就著。以後一定會比這好看。”


    暈黃的銅鏡裏,一個男人全神貫注的給一個女人綰發。這個場景,除了現代社會的美發院裏,試問有幾人能做到?


    唐曉以為自己的心夠硬。可是現在,豎起森森壁壘的心還是忍不住龜裂。


    “讓廚房給你燉了燕窩粥,一會兒讓銀翹給你端過來,記的多吃點。我等下還要去忙,可能下午才有時間。到時候帶你去看山上的紅葉。”弘雋的每一句話都好似微風掃過耳邊,異樣的溫柔好聽。


    唐曉不由自主的點頭。她不想點頭的,可是卻點了頭。


    弘雋見唐曉終於有了回應,心裏高興的比得到一座城池還舒泰。


    吃著燕窩粥,銀翹小嘴不停的說著宮裏的事。


    說皇妃病的要死了,瘦的就剩下一把骨頭的時候,皇上突然從皇後的宅子裏翻出了失蹤多日的小皇子。可是小皇子不知道被吃了什麽,整日裏除了傻笑或者大哭,什麽都不知道了。皇妃大悲,一命呼呼了。皇後被強行剃度,扔進了太後死的那個庵堂。後宮現在無主,一個相貌不出奇的貴人成了老大。皇上每天都脾氣不好,宮女內侍伺候的稍不順心就賞下一頓板子。所以,宮中就慢慢傳來,皇上是什麽魔頭的兒子,早晚也要入魔的傳聞。然後銀白青就聽從郝德的建議,故意吃了點能咳血的藥,告病回家了。


    唐曉喝了一碗燕窩粥,再沒有胃口。


    皇宮果然是很亂了。這裏麵有自己不少功勞。隻是可惜了那麽白胖的一個孩子。那可是自己親手迎接到世上的一個孩子,隻是卻生錯人家。大哭傻笑,是吃了什麽藥麽?


    唐曉突然想起,桂婆給她的手劄上,曾寫過這樣一個病症,能治的。但是怎麽治忘了。手劄原本在皇城的宅子,後來跟著肖寒去安城,肖寒幫她帶著了。再後來,破廟燒了,馬車都沒了,手劄肯定也沒了。而自從桂婆和魔衣大戰離開後,桂婆就再不曾出現過,生死也不知。


    暗暗歎口氣,那孩子若是一輩子都那樣,活在自己的世界,平平安安,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銀翹伺候了唐曉吃早飯,就出去給他煎藥去了。銀翹剛走不大會,銀白青敲門進來。


    唐曉知道銀白青會來,所以一直在等著他。


    “銀伯伯,謝謝你幫我掩飾過去。”唐曉在床上給銀白青深施一禮。


    “這可萬萬使不得。”銀白青慌忙把走進,扶起唐曉。隻是憂心的問一句:“那孩子……”


    “慶王的。”唐曉直言不諱。


    銀白青鬆口氣,他其實之前怕的是孩子是別人的。他喜歡唐曉這孩子,若她要求,他可以幫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孩子拿掉。


    “既然是慶王的,為何不直接說。看慶王對你也是真心。”


    “既是真心,又為何給我下軟骨散不給我自由?”唐曉反問。


    銀白青不知道說什麽了,唐曉身上的軟骨散他已經探出來了。


    “能得到那樣男人的在乎也是不錯了,你想開點,丫頭。”


    “可我想要的是自由。若是他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還想往外跑,隻怕會打斷我的腿的。”


    “那你想瞞到什麽時候?畢竟這肚子會一天天大起來。”


    “瞞一天算一天吧。”


    “你這是何苦。”


    銀白青長長歎口氣,“不然我給你解了軟骨散,你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吧。”


    唐曉苦笑:“銀伯伯,您就是太重感情。你幫我瞞著身孕已經是殺頭的大罪,再給我解藥……您覺得我忍心看銀伯伯和銀翹因為我而連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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