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老爺出去了……”


    牛八斤回到了院子,朝著那一直在院子裏邊反複走動,練習起坐蹦跳的牛韋陀小聲地道。


    “那府裏的馬呢?”


    牛韋陀一喜,抹了把汗,大步朝著牛八斤走去,短短兩三天的時間,他已然能夠適應了腳上的義肢。


    現如今,大步行動,幾乎看不出與常人有何不同。這樣的適應能力,後麵則是牛韋陀付出的大量汗水。


    “我讓九斤牽到偏門外麵去了,不過公子,要不要跟府裏的人打聲招呼。”牛八斤有些躊躇地道。


    “若是您這麽突然,可是會急還夫人和老爺的。”


    牛韋陀臉色微僵,想了想。“成,你去告訴百福叔一聲,就說我去尋程三郎,讓他幫我調整下義肢。”


    “快去,我先過去了。”


    牛八斤答應了一句,快步跑出了院落,找到了牛府的管家牛百福招呼了一聲之後,便朝著偏門趕去。


    到得偏門外,就看到了數年沒有騎馬的公子,一個矯健的躍起,順利地翻身躍上了馬背。


    “愣著做甚,趕緊,隨我到城外去活動活動。”看到兩名忠仆都上了馬,牛韋陀雙腿一夾手中韁繩一鬆。


    身下的座騎開始四蹄得得,朝前小跑行去,這一刻,牛韋陀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隻是掃了一眼身後的牛府,第一時間抿住嘴,催促著身下的座騎再快些。


    快些離開牛府,離開坊,離開城池,我要騎著馬兒,到城外去享受策馬奔騰,瀟瀟灑灑的美好滋味。


    就在座騎,馳出了長安的東門,來到了和緩的河畔,牛韋陀放開韁繩,縱馬狂奔。


    牛八斤與牛九斤這對親兄弟隻能咬牙拚命打馬,緊緊地攆在後方。


    縱馬疾馳了差不多二十裏地,身下的座騎已然渾身汗出如漿,同樣渾身已被汗水浸透的牛韋陀仰起了頭。


    迎著那颯爽的秋風,高聲狂吼狂叫了好幾聲,這才心滿意足地跳下了馬來,一屁股坐倒在鬆軟的草地上。


    兩位忠仆總算是追了上來,牛八斤躍下馬背,走到了已經躺下,瞪著兩眼看天的牛韋陀身邊抱怨道。


    “公子,你可是嚇死我們了,你這都好幾年沒騎馬了,這麽騎你也不怕出問題。”


    “嘿嘿……好久沒這麽痛快了,好了好了,莫要這麽瞪我,下次一定小心。”心情極好的牛韋陀哈哈一樂笑道。


    #####


    牛九斤把三匹馬都栓好之後也坐了過來,滿臉心悅誠服地看著牛韋陀道


    “公子的騎術,還是像以前一樣厲害。那天也就是公子才剛裝上了義肢,才會輸的。”


    “若是像這會子一般,定然不比程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差。”


    牛韋陀一笑,擺了擺手。


    “行了,不用拍我的馬屁,老程家的擊槊的確厲害,不過我牛韋陀也不差。”


    “就是,小人還記得,公子十六歲那年勝過老爺的那一場比試場麵。”


    “可惜老爺和夫人……”


    牛韋陀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了身來,眺望著這緩緩流動的灞水,兩岸的綠柳已然斑駁。


    天穹,北雁正成行南歸,遠處的田地,農人們正在辛勤的勞作。


    “八斤,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想法。你們弟兄……可願意再隨我重回沙場?”


    方才還在小聲輕鬆地議論著什麽的牛八斤與牛九斤弟兄二人霍然扭頭,呆呆地看向立身昂首的牛韋陀。


    “公子說笑了吧?”牛八斤勉強一笑。“如今天下太平,哪有什麽戰場。”


    “往西走,吐穀渾,吐蕃,甚至西域諸國,可都從來不缺建功立業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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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韋陀轉過了身來,露齒一笑。“昔日我在軍中時間雖然不長,但也有幾個過命交情的袍澤。”


    “他們就在那西北邊陲之地,若是我前往與他們重聚,定能夠狠狠地嚇他們一跳。”


    “……”牛八斤與牛九斤互望了一眼,雖然表情有些糾結,但最終還是咬牙朝著牛韋陀一禮。


    “不管公子你去哪裏,我與老九都願追隨公子。”


    牛韋陀回過了身來,朝著二人鄭重一禮。


    “隻是公子,你準備如何說服老爺和夫人?”牛九斤憋了半天,忍不住問道。


    牛進達臉色一陣黯然,沉默了半天才道。“如今我的腳已大好,如常人一般。”


    “父親他或許不會再阻攔於我,我會盡力試試。”


    “這段時間,你們可要打起精神來,陪我多多練習擊技騎射,把本事給撿回來。”


    牛八斤與牛九斤齊齊大聲應諾。


    “走,咱們再往前去看看……”牛韋陀大笑出聲,拍了拍座騎,再次翻身躍上了馬背,繼續馳騁。


    牛氏兄弟隻能相視苦笑,各自躍上馬背。


    追隨著這位已經因為失去了左足,足足有數載沒有騎過馬的公子狂奔而去。


    #####


    太醫署內,程處弼時不時描一眼自己的手稿,然後就著手稿上的提綱,開始回憶和陳述內容。


    旁邊的案前,武媚娘下筆如飛,幾乎沒有停頓,隻是偶爾才會在遇上了自己所不能理解的詞語時,打斷對方。


    時不時,在程處弼回憶內容之際,武媚就會停筆,一雙晶瑩的黑瞳裏,映著凝眉沉思的程處弼。


    武媚真的沒有想到過,程三哥對醫道的理解,似乎完全與自己在太醫署中所讀的《素問》完全是兩個概念。


    更令她驚訝的在於,程三郎居然要求自己必須要在每一段的文字後方,加上被他稱之為標點符號的東西。


    不過如此一來,倒是讓人能夠不需要靠自己的理解和猜測去斷句,如此一來,更容易理解其中的內容。


    而且不知道他是怎麽想到的,他所述的醫理和觀念,完全是口語化的東西。


    可以讓,幾乎不用費什麽腦子,就可以直觀地汲取其中的內容。


    雖然有許多內容,對於武媚而言,仍舊不太理解,可是武媚此刻卻很堅定地相信。


    程三郎絕非是在胡說八道,他這麽說,必然有道理在支撐。


    單憑口述,不過兩日,就整理出了七八千字的內容,可這,似乎才僅僅隻是一個開頭。


    這讓原本武媚覺得自己能夠一眼看透的程三郎,仿佛身上,又籠罩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令人禁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你老盯著我看幹嘛?”從思考中回過了神來的程處弼,看到了武媚娘那猶如吳鉤劍般的銳利目光。


    不禁一臉懵逼。這個女人又想要幹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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