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弼一臉懵逼地看向李承乾。這是什麽情況?這跟自己盤算的劇本怎麽不一樣?


    這就像當初,自己正騎著四十邁的宗申三輪,已經要拐進山間小路的路口。


    一輛刹車失靈的大貨迎麵撞來,就在程處弼已經篤定命運,已經閉上了雙眼要接受命運的安排。


    結果,李承乾竄出來,一飛腿把程老三給踹飛,坦然地麵對失靈大貨……嗯,就是這種感覺。


    李承乾說完這番話後,整個人仿佛用完了全身的力氣般,顯得有些萎靡。


    或許這是他這輩子以來,撒過的最大的謊言,可是,李承乾卻不覺得愧疚。


    他隻是覺得,程處弼與自己相處之時,從來不會忌諱自己的身份,言語之間,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太子。


    而是當成了一個普通的同齡人,一個可以結交的朋友。


    長這麽大,自己身邊,有侍讀,有宦官,有詹事,有父皇,母後。


    也有兄弟姐妹,可是,隻能把看螞蟻搬家,當成自己消遣的李承乾,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孤獨。


    臣下,對自己隻有恭敬,要麽隻有勸誡,宦官隻會唯命是從。


    兄弟之間,特別是同齡的,哪怕是自己在示好,他們卻也要小心翼翼地與自己保持距離。


    至於那嚴厲得幾乎從來不見笑臉的父親,都讓李承乾深感窒息。


    唯有母後,偶爾才能夠聽一聽自己的心聲,為自己排解心緒。


    而直到程處弼方才說,把自己當成了朋友,而且還是那種肝膽相照,兩肋插刀的朋友。


    李承乾的內心,感受到了濃濃的情緒翻湧。


    雖然肝膽怎麽相照他不清楚,可是為了朋友,能在自己兩肋插刀子。


    突然讓李承乾感覺到了男人之間那種不似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的情誼。


    就似乎有些像是父皇一次酣然大醉時所說的袍澤之情一般。


    #####


    程處弼視我為友,我李承乾,焉能負之?這,是李*真*溫室花朵*承乾的內心獨白。


    李承乾的這一度話,讓於誌寧與長孫家慶也是懵了半天。


    於誌寧眼角的餘光,看到了程處弼一臉震驚與錯愕,忍不住開口道。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還請殿下不要替旁人遮掩,也好讓臣能秉公而斷……”


    長孫家慶氣極敗壞地高聲道。“殿下,程處弼陷您於危險之中,你就莫要再為他說話了。”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長孫家慶的身上,臉色微微一沉。


    “長孫侍讀,請你慎言,一切皆是孤之意誌所為。”


    “殿下,你怎麽能這樣,處處為他辯解?”


    作為太子侍讀數年來,一直兢兢業業的長孫家慶聽得此言,整個人當場心態炸裂。


    “臣對您忠心耿耿,事無巨細,臣皆是為殿下著想,而您居然為了他來斥責於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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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孫侍讀!”


    於誌寧臉色一黑,霍然起身,扭頭朝著長孫家慶喝道。“你休要胡言亂語,還不閉嘴!”


    “好,很好,你們如此待我,哼!”


    長孫家慶目光怨毒地看了程處弼一眼,拂袖大步離殿而去。


    這樣的作派,直接激怒了於誌寧,這位於詹事直接就急了眼厲喝道。


    “混帳東西!你敢在殿下跟前如此失儀。”


    李承乾頗有些意興潸然地擺了擺道。


    “於卿不必追了,想來長孫侍讀,應該……會去向孤的舅父抱怨孤不向著他吧……”


    於誌寧鐵青著臉,看著長孫家慶疾步而去的背影,無奈地朝著李承乾一禮,沉痛地道。


    “殿下,請殿下治臣治下無方。現在最要緊之事,是要應對陛下的雷霆怒火……”


    “孤知道。”李承乾聽到了陛下這兩個字,整個人仿佛都像是被通了二百二十伏電流似的,整個人又精神了起來。


    隻是這種精神,很明顯應該把這兩個字換個位置才對。


    看著明顯有些手足無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李承乾。


    程處弼無奈地站了出來。“殿下,臣謝殿下顧全之恩典,臣以為,陛下是一位很講理的皇帝。”


    聽得此言,於誌寧直接就樂了,斜起眼角打量著程處弼。


    雖然他很願意顧全太子殿下的顏麵,又沒揭穿太子的謊言,但是,並不代表他不想懟程老三。


    “你的意思是,陛下會把此事輕鬆揭過?程副率,這件事情如果鬧大的話,你……”


    “夠了!於卿,程卿,你們,你們都別說了,孤很累。”李承乾擺了擺手深深地歎了口氣。


    “殿下,您這是何必……”程處弼看到李承乾現在這副模樣,忍不住又吐了句槽。


    李承乾掃了一眼於誌寧,目光落在程處弼的臉上,壓低聲音道。“卿視孤為友,孤豈可輕棄之?”


    這話讓程處弼有些不知如何回應,而於誌寧亦是眉梢一挑,滿臉愕然地看向程處弼。


    “你們都先出去吧,讓孤安靜一會,孤得好好休息休息,說不定一會,父皇的詔令就來了。”


    看著那有氣無力,這一天折騰得不輕的李承乾,程處弼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地大步朝著殿外行去。


    於誌寧也隻能告退離開了偏殿,可是卻踱步到得殿外之後,朝著程處弼怒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程處弼愛搭不理地看著這位於誌寧大步而去,又回頭看了一眼偏殿。


    此刻寧公公奉了李承乾之命,緩緩將殿門掩上。


    程處弼立身於殿門外,心中思緒翻卷。他真沒想到,這位沒有經受過社會毒打的溫室花朵。


    居然會在這樣的時候,勇敢地站出來,替自己擋刀子。


    真是個傻孩子,真的,想到方才自己去買寒瓜的時候。


    李承乾,這位大唐的太子爺,就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等待著自己。


    還有在殿內的那一番話,哪怕是漏洞百出,但是卻代表了他願意站出來承擔責任。


    而且哪怕是他明知後果,會惹怒父親,惹惱母舅還有一幹東宮屬臣的情況下。


    程處弼突然之間覺得,這位大唐的太子爺,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至少現在的他,懂得善良,懂得願意為了維護朋友,勇敢地站出來。


    “他倒真是個好人。”程處弼覺得,自己真心有必要給李承乾發一張卡。


    長孫無忌陰沉著臉,大步而行,來到了甘露殿外,停下了腳步。“臣有要事稟奏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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