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見黑鵬意誌堅決,無奈歎氣,“出了事我可不負責。”


    “誰要你負責了?”黑鵬挑著眉,嫌棄地拉起金鸞的衣角,對於冷星說:“倒是你,怎麽給她穿你的衣服?”


    冷星平靜的抬眼,“我不像你,我隻有男子的衣服。”


    黑鵬臉色一沉,口中喃喃道:“我這叫人不風流枉少年,要是都像你這般清心寡欲,那可真是要無聊死了。”


    “你在這等著,我去給你弄套正常女子的衣服,免得糟蹋了活生生的美人坯子。”


    冷星聽了也不怒,繼續自顧自的整理手邊的東西。


    黑鵬走後,集草堂又恢複了安靜,想來冷星是真的不愛說話吧。


    “無論做人做神還是做妖都沒有當一個小小的靈物來的輕鬆,你從鳥兒幻化成人可是真的想好了?”


    好半晌,冷星才冒出這麽一句。


    金鸞微微一愣,“我……我也不知道……”


    冷星尋思一會,起身,抖了抖衣袍,走進內室。


    經過金鸞身邊時,他淡淡的說:“也罷,命數如此,你跟黑鵬去吧,莫留念人界,早早回來。”


    ……


    “誒,我說你明明長了一雙人腿,怎麽走路還是飄飄蕩蕩的,我說,那個雙手的手臂可以不用上下擺動,就像我一樣,自然一點就可以了。”


    黑鵬不耐煩的瞅了一眼金鸞,“看你別別扭扭的樣子,別人看了還以為我們是剛進化成人形的妖呢。”


    “對不起。”金鸞垂下頭盯著腳尖,之前在集草堂也能好好走路的,可自換上靈龍給的這身女裝後,就覺得渾身上下不透氣,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走起路來怪難受。


    黑鵬也不顧熱鬧的大街上來往的人群,就這麽一手揮著折扇一手托著濃妝豔抹的金鸞穿過車水馬龍的街市,臉上一直是斯文的微笑。


    那些待字閨中的小姐們,珠圓玉潤的少婦們,一個個見到黑鵬無不用手絹掩嘴,眸子裏星光熠熠,幾近失神。


    而黑鵬則見怪不怪,鑲金邊的魚骨扇輕輕一搖,霎時間迷倒眾多女性。


    這一切在妙妙看來,那燒包的樣子跟蕭浪倒是有幾分相似。


    金鸞默默的跟在黑鵬身後,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他停她也停,不多時,他們便在一處富麗堂皇的宅邸前停住。


    黑鵬忽然停住,將金鸞往懷裏一拉,低頭笑了笑,冰涼的氣息撲打在她耳邊:“乖乖跟著我,不要多話。”


    他就是這樣,身上時冰冷的,但是語氣卻是熱情如火,不禁燒紅了金鸞精致的小臉。


    金鸞回過神時,黑鵬那如墨般的星眸正深情的看著她,一時間,她也隻能機械的點點頭。


    黑鵬見狀笑意更深,放在金鸞腰上的手緊了緊,就這般攬著,伸出另一隻手去敲門。


    來開門的小童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青色長褂,探出頭謹慎的問道:“公子找哪位?”


    黑鵬笑道:“李老爺前日不是派人出去尋我嗎,怎麽今日我來了你們倒不認得了?”


    小童揉揉眼,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了黑鵬一圈,這才半信半疑的將黑鵬請進府內。


    腳步剛剛踏入李府,金鸞便感覺周圍有一股渾濁的戾氣充斥整個院落,渾身上下好不舒服。


    回想起冷星之前說的話,莫非黑鵬此次下凡正是要處理人間不太平的事?


    黑鵬低頭看了金鸞一眼,說:“正是。”


    金鸞大驚,他能看透心中所想?


    “別忘了,我是神仙。”


    黑鵬笑的得意,金鸞不服氣的努努嘴,指了指身邊的小童,“那你倒是和我說說他心裏想的是什麽?”


    “他自然是想,這回這麽漂亮的姑娘是從哪來的?怎麽比上回帶過來的花魁還俊俏,也許是城裏新來的清倌,還未開.苞也不一定。”黑鵬放到金鸞腰部的手一收,他們便毫無縫隙的緊緊貼在一起。


    金鸞臉上表情一僵,心裏琢磨著黑鵬的話,研究小童心裏想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你當真不懂我在說什麽?”黑鵬無力的低下頭,這應該是最失敗的逗弄,因為對方完全聽不出他話中戲謔的意思。


    金鸞搖搖頭,她確實不懂。她又不是冷星園子裏花花草草,開不開.苞跟她有什麽關係。


    二人剛一到大廳,便見到了一名年紀稍長的中年男子,他蓄著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身穿海月麒麟對襟長褂。


    “林賢侄,老夫可算是把你盼來了,快屋裏請。這位是……”


    黑鵬微微一笑,執起金鸞的素手放到唇邊輕輕一吻,“這是內子,新婚不久,忍受不得相思之苦,便跟著在下來了。”


    李老爺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說:“還是年輕好啊。”


    “什麽是內子。”金鸞在黑鵬耳邊悄悄的問。


    “內子就是娘子。”


    “那什麽是娘子?”


    “唉,你可真是一隻笨鳥,娘子就是你,你就是娘子,記住你的身份現在是林公子的娘子。”


    黑鵬伸手繞過金鸞肩膀,親昵的帶著她穿過後院假山。


    “李小姐近日可好?”黑鵬終於把話題引到正事上。


    “小女還是老樣子,請了多少大夫和道士就是不管用,整日依舊癡癡傻傻,夜晚也是噩夢連連,這不,身形比前幾日又消瘦了許多。”


    李老爺提到寶貝女兒,不禁悲從中來,早知道今日會弄到如此田地,莫不如答應那窮秀才的提親,隻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李老爺放心,既然林某來了,就一定會盡力相助,掃清魔障。”


    “那一切有勞林賢侄了。”


    簡單的排場寒暄之後,金鸞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惑:“為什麽他們叫你林公子?”


    “這是我在凡間的名號。”


    “那我們來究竟是要做什麽的?跟那個李家小姐有什麽關係?”


    黑鵬默不作聲,隻是帶著金鸞來到後院,“今晚我們住這裏。”


    他指了指旁邊的房間,然後又拉著金鸞來到院中的一口古井旁。


    金鸞越是接近枯井,那股一進門便能感受到的渾濁戾氣就越強烈,而周圍一些不協調的擺設更是讓她疑惑不解。


    古井在院子的角落,周圍沒有木桶和提水裝置,反而有幾個黑墨色的大水缸,水缸擺放的位置好像也是有什麽規律一樣,水缸上麵畫的花紋更是猙獰恐怖,水缸裏養著幾條紅色的魚,像錦鯉卻又有尖銳的牙齒,魚鱗也不似尋常的魚鱗,近看是金紅色,可是遠看就是有一團黑霧包圍著,久久不散。


    那魚仿佛通靈氣一般,見到金鸞看它,它便用眼珠直勾勾的回看,偶爾還露出尖銳的牙齒同時擺動魚鰭。


    “這是妖?”金鸞問。


    黑鵬似笑非笑的看著金鸞,“這是擺陣用的鎮邪靈物。”


    金鸞愣了,她以為靈物都應該像冷星院子裏的那些花草一樣,而不是比想象中的妖怪更像妖怪。


    黑鵬帶著金鸞走進陣裏,指著古井說:“這才是陣眼,古井下有當年伏羲留下的上古龜甲,乃大凶之物,一直被伏羲封印,直到前幾日不知什麽妖孽用法術解開封印,才發生一連串的怪事,你看的這陣法是冷星前幾日設下用來鎮住龜甲的。”


    “龜甲也能作怪?”


    “其實,作怪的不是龜甲,而是那妖,它以為借著龜甲的掩護就能為所欲為,真是太天真了。”


    黑鵬抿了一口上等毛尖,然後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子上比劃著,好像在畫符。


    金鸞不明白黑鵬在說什麽,索性也不去管他,找了個借口離開後院,獨自一人在府內閑逛。


    走著走著,她便發現西院那裏有與剛才後院相同的渾濁戾氣,而且並不比後院弱,出於好奇心,她小心翼翼的走過去。


    這裏居然就是那個病著的李小姐的閨房?那李小姐的病也跟妖有關了?


    推開門,金鸞並沒有看到丫鬟伺候的身影,偌大的雕花盤龍大床上,隻有病蔫蔫的小姐一人,麵容枯槁,一點都看不出年輕女子的模樣。


    “靈兒,你總算是回來了,我口渴,給我一杯水。”床上女子閉眼吩咐。


    金鸞看了看周圍,哪有什麽靈兒水兒的,隻見桌子上有茶壺和水杯便徑自倒了一杯送到李小姐嘴邊。


    “你是誰?”李小姐睜眼看到金鸞,她還以為是靈兒,卻不想看到比仙女還美的女子。


    “我是金鸞,是林公子的娘子。”怕李小姐不知道金鸞是誰,還特意扯上了黑鵬的名號,卻不知娘子的真正含義。


    再一看李小姐,臉色似乎比剛剛更慘白了些,她勉強扯開嘴角,聲音沙啞的說:“原來林公子已娶如此美豔嬌妻,嗬嗬……”


    見李小姐閉目不再理會她,金鸞也隻好退出閨房,隻是那周圍的渾濁戾氣似乎越來越重了。


    入夜之後,黑鵬便不見蹤影,獨留下金鸞在客房休息。


    夜晚的李府與白天大相徑庭,紫黑色的煙霧彌漫全府,廊裏還未休息的下人麵無表情,經過金鸞的窗邊時,忽然一道閃電,下人的樣子更加恐怕幾分。


    金鸞嚇的不敢獨自入睡,關嚴窗戶便坐在桌邊看著紅燭火隨風搖曳,火苗偶爾跳動幾下,之後越來越暗……


    轟隆一聲,又是一記響雷,金鸞倏的睜開眼睛,燭火已經熄滅了,原來自己睡著了。環顧四周,看向床邊,那似乎有個人影。


    “黑鵬……”


    金鸞小聲的問了句。


    那黑影並未移動,不過看身形要比黑鵬羸弱許多,黑鵬似乎也沒有那麽矮吧。


    之前沒有眼睛,金鸞已經習慣在黑暗中活動,她也未開燈便朝黑影走去,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就是這個道理吧,她並不知道她正一點點的朝危險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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