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鸞帶著鳥蛋躲到了人界,去了上次黑鵬帶她去過的那個小縣城,倒不是她在緬懷什麽,而是對於人界,她隻記得這一條路而已。


    在山上蓋了一間簡單的茅草屋,她便開始日複一日的悉心照顧那顆她給予全部希望的鳥蛋,這期間,她與冷星黑鵬二人沒有半點聯係,更不見黑鵬與冷星尋過她,就好像她對於他們而言從未出現過一樣。要不是黑鵬應允的話猶在耳邊,要不是她執著的尋找一顆心,她幾乎都要以為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南柯一夢。


    就這樣,過了二百年。


    這二百年間,金鸞把鳥蛋當成了生活的全部,每一天,她都對著鳥蛋傾訴自己的思念和心中所想,有時她都覺得自己對著一顆鳥蛋說話是不是瘋了。


    終於有一天,鳥蛋破了,金鸞知道,到了她該沉默的時候。


    這天,金鸞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她身陷困境之中,周圍明滅陰暗,眼前是一堆堆的皚皚白骨,自己則被蜘蛛網纏住,動彈不得,她害怕的想大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眼看著惡心的蛆蟲爬向自己卻無能為力。


    就在她閉上眼睛準備放棄的時候,忽然出現一白衣男子帶著銀色鳳圖騰的麵具,讓人看不清容貌,但他的微笑卻好溫暖,就像冬日暖陽般,讓人難忘。


    “小姐莫怕,咱們馬上就會離開這裏。”溫柔的聲音如蓮花盛開般美好。


    一字一句,印在金鸞心裏,瞬間就褪去了她所有的恐懼,窩在男子懷裏,任由他帶著她離開,那男子的心跳就在她耳邊,一下一下,鏗鏘有力,有一顆健康的心髒,真好。


    看到這裏,妙妙因那白衣男子熟悉的背影而顫抖,麵具下的笑容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蕭洛,她的蕭洛,她認得,救下金鸞的男子就是她的蕭洛……


    “小姐,在下青鳥,敢問姑娘姓名。”


    “金鸞……”她含羞帶怯的說道。


    話音剛落,就見白衣男子忽然麵容模糊,然後慢慢消失不見,金鸞嚇的大叫,想伸手抓住那漸漸消失的身體,卻什麽都沒有留下,最後手中殘存的不過是一方空氣罷了。


    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金鸞拭去額角的汗,夢境竟然是如此真實。


    窗外,天色微亮,東方一片火紅,鳳凰山的日出一向很美。


    是的,她也沒想到這座山便是天神口中所說的鳳凰山,也許一切冥冥中都自由安排。


    起身,照例去看看房間另一邊的鳥蛋,前幾日鳥蛋已經出現裂縫,不知道還要幾日裏麵的鳥兒才能破殼而出,也許到那時多了一個活物與自己相伴,日子興許會沒這麽無聊。


    走到原本放鳥蛋的地方,卻發現鳥蛋居然不見了,金鸞急忙在房間裏尋找,可是卻始終沒有找到,難不成鳥蛋還能長腿跑了不成?


    不知為什麽,她忽然想起了剛才做的夢,隱隱感覺這兩件事似乎有聯係。


    她記得順著茅草屋門前的山路一直走,好像有那麽一個洞穴,於是她便不再猶豫的朝那記憶中的洞穴走去。


    一路上,她使用法術將自己隱身,山間的路了人看不到她,但她卻能清楚的看到他們,甚至能聽見他們低聲的交談。


    “聽說昨夜那山洞裏忽然出現了幾十具無頭的屍體,傷口整齊就像一刀割下來的一樣。”


    “我也聽說了,好像是今早近山砍柴的老王頭發現的,官差也來了,不過沒查出什麽。”


    “唉,官府的人都查不出來,我們不是更危險了,據說官差到的時候,那些無頭屍體的心髒還跳動呢,能有這麽邪門的事,我都懷疑不是人做的。”


    “你可別嚇唬我,這一下死了這麽多人,隻怕晚上肯定會鬧鬼的,現在你還這麽說,小心被鬼盯上。”


    “哈哈,想不到你這麽膽小,還怕這些……”


    金鸞聽了這些話嚇了一跳,記得上次在李府,一個窮秀才怨氣重不願投胎都能惹出那麽大禍端,要是這幾十人的怨氣加一起,不知要鬧出什麽事呢。(.無彈窗廣告)


    她自認為膽小,不想去管那些閑事,眼下找到鳥蛋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剛剛那人說的跳動的心髒倒動搖了金鸞的意誌。


    去還是不去?她想了好久。


    最後,她微微一笑,邁開步伐朝山洞走去,一顆心髒才是她的目的,養鳥不也是為了心髒嗎?


    隻是她並不知道,有些東西不是說碰就能碰的,有些東西也不是說拿就能拿走的,尤其是死人的。


    沿著山路走了一會,天色已經昏暗,她記得自己剛從茅草屋出來的時候天剛微亮,到這裏也不過一個時辰,而天氣能有這樣的變化,看來盤踞在此的怨氣必定不小。


    越接近山洞,那腐屍的氣味就越明顯,偶爾,有幾隻烏鴉盤旋而過,發出嘎嘎的低鳴。


    忽然,一隻烏鴉停在她的腳下,嘴裏還叼著一塊腐肉,隻見烏鴉的嘴張合幾下便有把腐肉吐了出來,金鸞嚇的倒退一步,卻不想踩到身後的一堆軟塌塌的東西,嗡一聲,蒼蠅四處飛散,原來她踩到的竟也是一塊腐肉,上麵血跡斑斑,白色惡心的蛆蟲隨處可見。


    強忍住胃中的翻滾,金鸞加快了腳步,山洞就在眼前,可不知為何卻走了好久。


    此時,天空飄來了淅瀝瀝的小雨,打濕了她的衣服,快速跑進山洞,她謹慎的環顧四周,山洞很小,幾步就能走到盡頭,村民口中的無頭屍體已經不見了,官差也不再駐守,所以這裏除了濃重的血腥味,其他什麽都沒有。


    金鸞失望的歎了口氣,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不但沒有找到心髒反而還誤了找鳥蛋的時間。


    無奈的她在山洞裏找來了幹樹枝,升了一堆火,驅寒順便把衣服烘幹。


    忽然,一道白影如閃電般劃過山洞口的雨簾,速度極快。


    金鸞站起身,天色已晚,這裏又才死過數人,怎會有人來?來的,恐怕是那些心懷怨念的鬼吧。


    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緊張,正當她欲一探究竟時,後背突然襲來一陣陰風,濕潤冰涼的手掌襲上她的手臂,她迅速回頭,那白影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一把玉器擋在眼前。


    “姑娘莫怕,在下並無惡意。”


    金鸞愣了一下,定睛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姑娘認得在下?”白衣男子麵露不解。


    他竟是夢中將自己從山洞中帶離的那名白衣男子,雖然夢中男子戴著麵具,可她卻記得他溫暖的笑容,夢境和現實,驚人的相似。


    男子被金鸞看的有些緊張,直覺的認為她不應該是如此大膽的女子。


    金鸞大大的眼睛緊緊盯著他,猶豫再三,她搖搖頭沒再說話。


    “姑娘為何不說話,是嫌棄在下魯莽了嗎?”


    金鸞還是搖搖頭。


    “那姑娘為何不肯與在下交談?我叫青鳥,敢問姑娘芳名?”青鳥禮貌作揖,眼神誠懇。


    這時,金鸞才拿起身邊的樹枝,在地上寫到:金鸞。


    這字還是冷星教她的,二百年了,不知他過的可好,更不知那個他是否還像以前一樣遊戲人間。


    看到地上娟秀的字體,青鳥忽然明白,原來眼前的女子是名啞女。


    “姑娘可知,這附近哪裏有茅草屋?今日我從山下一路打聽而來,村民全都說山上並無人家居住。”


    金鸞雙手一僵,鳳凰山上無人居住,要說茅草屋也隻有她那一間而已,平日她也都用法術隱藏起來,外人應該不知道才對,這男子是怎麽知道的?


    “你前往茅草屋所謂何事?”金鸞在地上寫著。


    “我家就住那呀。”


    他家?金鸞越來越糊塗了,這來曆不明的男子居然說住在她家。


    “你到底是誰?”金鸞繼續些著,“山上隻有一間茅草屋,那便是我家。”


    看完,男子也糊塗了,他腦中唯一的記憶便是鳳凰山上的茅草屋,難道這女子是他的家人,為何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山洞外,雨繼續下著,山洞內,兩人也不再交談,他們分別坐在山洞兩邊,閉目休息。


    “嗬嗬嗬……嗬嗬嗬……”


    忽然,人的女鬼笑聲混著風聲傳入山洞,在空曠的山洞中不斷地回響。


    待金鸞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的時候,一個披頭散發的女鬼便朝金鸞迎麵撲來,青鳥伸手一攔,左手上凝聚出一個火球,輕輕一推便送了出去。那白衣女鬼連忙縮身躲過,周圍的白衣卻依然被火球燒得劈裏啪啦作響。


    “嗬嗬嗬……居然還有一個,嗬嗬嗬……”


    那女鬼被青鳥的一擊打的暫時退到洞外,青鳥護著金鸞,卻被她推開,“以我的靈力和修為,不一定會輸。”


    青鳥看了地上的字,再抬頭看了看他倔強的小臉,輕聲說了句小心,便退下。


    女鬼見青鳥退到一邊,以為機會來了,便毫不猶豫的伸長了手臂,張開血盆大口朝金鸞撲來。


    窗外的閃電雷鳴一聲比一聲驚魂,黑暗中仿佛傳來一陣陣鬼哭狼嚎般的啼哭聲,像是初生的嬰兒,又像是女子撕心裂肺的叫聲。


    女鬼似乎很狡猾,幾次交手,金鸞不僅沒有占到便宜,還弄得傷痕累累,女鬼嘲笑的看著金鸞,忽然轉了個彎,露出鋒利的指甲,朝一旁的青鳥刺去。


    金鸞快一步擋住青鳥,那女鬼又尖又細的指甲便深深刺入她的體內,先是一種說不出的冰涼入股,之後便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青鳥趁機拉斷女鬼的長臂,然後用隨身的青玉劍直直刺入女鬼體內,就聽見女鬼一聲慘叫的哀嚎,化作了地上股股惡臭的屍水。


    “金鸞,為什麽要替我擋下……”青鳥抱起金鸞,聲音有些嗚咽,低低的在金鸞耳邊詢問。


    因為我答應天神要好好照顧你……


    金鸞微笑,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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