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誠犯了主觀印象錯誤,他以為韓國這裏沒有燒香祭拜的開機儀式。


    其實不然。


    不止有,而且還非常重視。


    祭桌上有豬頭、水果、魚、打糕等等。


    金英奈把白信封塞進他口袋裏:“導演,等會主持人,說信封時,把信封塞到豬嘴裏。”


    趙明誠不了解這些習俗,照做就是。


    “為了CJ娛樂公司《夜行記》順利拍攝與票房大賣,現在開始祭禮。”


    眾人鼓掌,趙明誠也跟著鼓掌。


    “請執導《夜行記》的趙明誠導演,請到祭壇前麵,點香拜禮。”


    趙明誠跟著主持人說的做,拖鞋上香,然後祭拜。


    最後把白信封塞到豬嘴裏。


    韓國這裏崇尚白色,與紅包一個意思。


    趙明誠祭拜完,就輪到CJ娛樂公司社長李美敬。


    然後製片人車勝宰。


    再然後導演助理羅泓軫。


    劇組攝影、燈光、藝術執導、配樂、剪輯…。


    最後是演員。


    從祭拜順序,也可以清晰了解到,韓國電影導演社會地位很高。


    不過沒什麽卵用。


    趙明誠不善與媒體打交道,開機發布會由車勝宰簡單介紹。


    他說話得罪人,媒體要問有關什麽題材的?


    他總不能說這是諷刺媒體吃人血饅頭的吧,說真話得罪人,說假話欺騙人,還是不說話。


    CJ娛樂公司有自己的片場,在忠武路附近,韓國的忠武路,就像美國的好萊塢,影視行業集中起來。


    開機時間11月7號,在10月末劇組就開始圍讀劇本,劇組工作人員和演員都已經熟悉,演員和演員之間也有初步了解。


    韓國這種圍讀劇本的氛圍還比較好,算簡單把拍攝過程,走一遍。


    電影與小說不同,現在《夜行記》劇本對劇組工作人員幾乎沒用,他們都開始看分鏡頭腳本。


    演員台詞也背差不多。


    導演是綜合類的職業,單單有技術不行,還要有思想,單單有思想不行,還要懂一些技術。


    不需要精通,但是需要懂。


    趙明誠第一次做導演,他有自己的規則,所有人都要聽他的。


    導演director,獨裁者dictator。


    想要當好一個導演,就要成為一個獨裁者。


    特別是趙明誠年輕,人們刻板印象,年輕人沒有經驗,《夜行記》劇組工作人員都是行業大拿。


    他們認為趙明誠不過運氣好,能寫好劇本。


    趙明誠已經預料到他們的想法,那麽他就要扼殺這種想法。


    他讓羅泓軫把所有人召集起來,不論演員還是劇組工作人員,甚至製片人、投資人,都要過來。


    “第一次拍電影,不要認為我年輕好欺負,影視行業貓膩我都清楚,所有人都要跟著我的步伐走。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我說的就是命令!”


    “第二,不論任何人,拍戲時都不允許坐椅子,我不會強迫你們做,我做不到的事,記住是所有人。”


    “第三,注意安全,所有人的精力都要放在拍戲上,如果有其他想法,那麽趕緊滾蛋!”


    “我可以重新招募其他人!”


    趙明誠戴著墨鏡,所有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聲音很冰冷,就像沒有感情的機器。


    這幫人真被他嚇到,麻木答應下來。


    聽到沒有人反對,趙明誠宣布:“現在開始拍攝,無關人員退場!”


    趙明誠自己把自己推向懸崖邊,再一次把籌碼全部壓上。


    要麽成為追求理想的導演,要麽臭名昭著,要被無數人吐槽謾罵。


    看著李秉憲穿上藍色衣服,臉型暴瘦,他比較滿意。


    趙明誠用色彩刻畫故事、人物。


    藍色與黃色,在色彩上是對立的,同時出現就會撞色。


    藍色代表著集體,崔誌勳出場時,他還是集體中的一員,但是他逐漸融入不到集體,或者集體在孤立他,那麽他衣服的顏色在不斷變化。


    從開始的藍色,到淺藍、灰綠、到灰黃,最後橙黃色。


    橙黃色就是被孤立的,人們口中的瘋子,也可以說成少數派。


    白玫瑰恩彩認為他是瘋子,崔誌勳語言輕浮對她,甚至要求上床,恩彩認為自己這種人,不可能與這種瘋子在一起。


    紅玫瑰南珠也認為他是瘋子,自己都沒有管好,反而管她的事,甚至認為崔誌勳說要殺了歌廳內的人,認為他在說瘋話。


    到底誰才是瘋子?


    多數派一定是對的嗎?


    人類養雞,然後把雞殺掉吃肉,甚至養雞讓他們下蛋,供養人類飲食。


    人類認為殺雞,這是對的,不需要背負任何道德包袱。


    那麽宇宙人,養人類,把人類殺掉吃肉,甚至把人類養的幼崽吃掉。


    這是對的嗎?


    同樣是殺掉吃肉,同樣吃掉幼崽,這兩種做法沒有本質區別。


    但是世界上99.99%的人都認為,宇宙人把地球上的人類吃掉,他們就是邪惡的。


    同樣世界上99.99%的人認為,人類養雞,然後把雞殺掉吃肉,這是應該的。


    一個集體、一個國家、甚至整個人類,認為某個人與他們價值觀不符合,那麽他就會被判定為瘋子。


    人類的價值觀,隻為人類服務,那麽自然界呢?宇宙呢?甚至他們口中的瘋子?


    就像庫布裏克《2001太空漫遊》一樣,主角被外星人像金魚一樣養起來,主角最後的房間,可以理解成魚缸。


    人類一直認為自己是宇宙的主角,《2001太空漫遊》告訴我們,人類不過像金魚一樣,被飼養在魚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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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誌勳開始的顏色,是藍色,因為趙明誠刻畫的藍色,等於集體。


    因為明星等於藍色。


    網站主編等於藍色。


    歌廳大部分人等於藍色。


    社會其他人也等於藍色。


    為何崔誌勳會由藍色轉變成橙黃色?


    就是因為他沒有融入集體,也可以說,他被集體孤立。


    他與大多數人,都不一樣。


    藍色多,橙黃色少,隻有兩個人有橙黃色,歌廳雞頭,還有崔誌勳。


    而崔誌勳與歌廳雞頭,這兩個人物,在人們價值觀中,認為他們屬於壞人,做著傷害他人的事情。


    藍色與黃色,在色彩上屬於對立,崔誌勳和歌廳雞頭,服裝都是橙黃色,那麽是不是他們就是壞人呢?


    趙明誠不知道答案。


    他不會貼標簽。


    這個標簽由觀眾去貼。


    廣角特寫鏡頭,會顯的演員臉很大,韓國演員舍得為角色服務,這也是韓國電影發展快速的原因。


    要是趙明誠點名批評呢?懂的都懂。


    演員太在意自己的形象,為了保持自己帥氣或者美麗,不敢,也不會拍廣角特寫鏡頭。


    李秉憲私生活不提,普世觀下的個人道德,與職業沒有任何關係。


    趙明誠也不會給別人扣帽子。


    能拍好電影,那麽就OK!


    “開始!”


    場景有些昏暗,沒有任何燈光,人臉化妝有些白,隻有蠟燭光。


    現代為何要用蠟燭光?


    因為趙明誠要刻畫沒有科技的光。


    這還要感謝庫布裏克,他在《巴裏林登》中沒有使用燈光,而是用蔡司50mm為月球背麵拍攝的鏡頭,這樣燭光就能呈現出來。


    現在趙明誠使用蔡司36.5mm定焦鏡頭,攝影機90度角放置,地上擺著70多顆蠟燭。


    鏡頭不會給到蠟燭,而是演員麵部特寫。


    有光,但是觀眾不會知道,這個光從何處發出。


    蠟燭燃燒會冒出一點點煙,會讓畫麵呈現有些虛幻。


    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李秉憲很敬業,台詞沒有錯一個字,而且停頓的時候,剛剛好。


    “哢!”


    “OK,過了。”


    一遍就過,很少發生,拍攝電影時,大部分鏡頭需要3到5遍才能過。


    一遍就過,屬於運氣。


    趙明誠把李秉憲叫到身邊:“記住最後詭異的微笑,越不像人,效果越好。”


    “導演,你是不是讓我演一個瘋子?這劇本中的台詞,太怪異。”


    “不是,你是正常人。”


    崔誌勳的行為和語言,有些像瘋子,但是他認為自己正常,瘋掉的是社會所有人。


    《夜行記》打破電影常規敘事概念,變成多線程帖標簽遊戲。


    崔誌勳絕對是好人,他偷車、跟拍、偷拍、造假、槍戰黑幫,但是他是好人。


    好人與壞人,應該由誰評判?


    人們所認為的壞,不過是社會強加給崔誌勳的規則。


    崔誌勳打破社會規則。


    同樣趙明誠也在打破電影規則。


    理由是什麽?


    沒有任何理由,就是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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