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晗不支聲,司馬合又是一抹不明所以的笑,“今日終於得見真人了,你一心一意想著念著的人,或許同你一樣,隻希望你能好好活著,不要參與到這些事件中去。”


    李青晗驀地渾身一怔,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司馬合,嚅動唇角,問道:“這話,是梁宥昭要殿下轉告我的嗎?”


    她不曾想到,梁宥昭會這樣對她,做了這麽多,等了這麽久,最後隻希望她不要被卷入其中去,隻要她能好好活著,他犧牲再多也是無畏的。


    這一瞬間,她的眼裏全是淚水,久久聽不見司馬合的應答,她便知道,果真是如此,他不親口告訴她,是因為他知道,憑她的個性,絕對不會放著不管的,可有了司馬合做保障,一切就不同了。


    應該是這樣的,李青晗咬緊了唇角,感覺唇已經沒了知覺,她才輕聲哭出了聲,“他真的出事了,殿下,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司馬合搖頭,“現在恐怕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李青晗,有他這麽情深意重的人疼惜著你,你應該滿足。”


    是,她是應該滿足,還是應該隨他而去?她已經找不到答案了。


    “你不止是自己一個人,還有你的家族,李青晗,我原本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的,”他說著,又喟歎了一口,“李丞相與我,向來不和,若不是因為梁宥昭臨走之前囑咐我,你一不可能站在這裏與我說話,我一定會想方設法除去你,你們一家人。”


    他就這樣明明白白說了出來,想必是梁宥昭多次囑咐了他了,李青晗肩膀聳動著,淚水不爭氣地滑落,爬滿了臉頰,唇齒間溢出嗚咽的聲音,抱著雙臂緩緩蹲了下去,“他死了,他竟然死了。(.)”


    她還有什麽好顧及的?她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哪裏有什麽好顧及的?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跟著梁宥昭一起走了,也好過今日這般天人永隔的痛楚一直纏繞著。


    司馬合想了想,還是彎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會想辦法把他尋回來的。”


    李青晗不做聲,隻是這樣靜靜地蹲著,司馬合搖頭歎息,女人都是如此,一旦麵臨感情問題,即便是李青晗這樣的人,也會失控不能自持,到底還是涉世未深,都是可憐人罷了,想他送給梁宥昭的那些女人之中,隻有冰晗是被留了下來的,然而後來又被趕出了梁府,無奈之下入了青樓,墮落紅塵,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那天。


    可冰晗對梁宥昭的歡喜卻也是深入骨髓的,即便是她現在過得有多麽瀟灑快活,心裏依舊有一塊不能碰觸的傷疤。


    更何況,在冰晗知道梁宥昭出事之後,便下定了決心,跟了過去。


    盡管她不一定能找得到梁宥昭,說不定,她還會死在那裏,可見,她對梁宥昭的愛,比起李青晗,何嚐會少呢?


    在這般哭泣了一會兒之後,司馬合終究是不想再看著美人流淚下去,黯然轉身,離開,此時李青晗的啜泣聲顯得這般突兀明顯。


    她終於還是趕在天黑之前回了丞相府。


    李喧甚是寵愛七姨娘漣兒,目前府上沒有了主母,眾人紛紛將視線落在二姨娘華氏和三姨娘周氏身上,特別是華氏,想想李青晗是個多麽聰明的女兒,多得李喧的喜歡,加上梁宥昭離奇失蹤,這一下子上門向李青晗提親的人,像是要將丞相府的門檻給踩爛了一般。


    而李青晗卻是對這些沒什麽心思的,她隻是終日將自己關在書房,閑暇時便看看書,打發時間,或者是遣阿朗去梁府看看有沒有梁宥昭的消息,盡管始終是依舊失蹤。


    可才不過幾天,宮裏就傳出來一件事,十皇子本來就已經不受皇帝待見了,此番竟然將之前犯的所有過錯都推到自己的母妃身上,還將以前皇貴妃做過的壞事和盤托出,皇帝聽了大怒,下令將十皇子幽禁起來,皇貴妃褫奪封號,將為貴人,遷居溫飭殿,永遠不許出來。


    這件事震驚朝野,李青晗處在深閨也有所耳聞,加上這一陣子李喧心情十分好,想必是司馬聰也出了一份力,才動搖了皇貴妃的封號,不過如今不能再叫皇貴妃了,如今的她,隻是一個魏貴人而已,比柔妃的身份都要低得多。


    皇貴妃的位子,自從青陽道長入宮以來就一直搖搖晃晃,如今終於是衰落了下來,而十皇子雖然可愛,卻沒什麽才智,越是長大就越讓皇帝不喜,遲早是會有這麽一天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麽區別。隻是一直困擾著李青晗的,是這件事到底是司馬聰策劃的,還是司馬合一力促成的?


    她忽然覺著頭痛,也不想管那麽多,昏昏沉沉地靠在秋千上便想睡了,驀地感覺有人在拍她的肩膀,抬頭一看,梁宥昭那張俊朗的臉出現在眼前。


    似是沒有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她嫣然一笑,卻還是顯得十分疲憊,“你來了。”


    來人笑,他披著黑色披風,看起來長身玉立,英俊不凡,嗓音更是沙啞,“怎麽在外麵就這麽睡了?仔細病著。”


    李青晗也是笑著,笑著笑著淚水就溢了出來,捧著早已涼透的暖爐,長長的睫毛垂著,像受傷了的蝴蝶的翅膀,“你若能日日伴在我身邊,死了也是好的。”


    來人一怔,看著李青晗的眼裏流露出淡淡哀愁,“我卻是不希望你死,如果我們二人之中,隻能有一個人活,我希望會是你。”


    李青晗緊接著搖頭,“不,我希望,是我們都死了。”


    “你還有族人,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為你傷心呢?”


    李青晗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吸了吸鼻子,“族人?我的族人在何處,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又怎麽會為了我的死而傷心?”


    那人緩緩搖頭歎息,“若是我死了,你可會嫁別人?”


    “……你既曾說過,有我一人足矣,我又怎麽可能會嫁與別人?你是我的劫,我認了,命該如此,如今我的仇也抱了,不會再有什麽人想要害我,我沒有什麽好牽掛的了,你若真心愛我,就帶著我走了吧。”


    來人皺著眉,恍若歎息,“果真是你命裏的劫,李青晗,你已經到了嫁人的年齡,若是不想嫁,做我的徒弟如何?”


    李青晗這才收了淚水,抬頭仔細看著來人,隻見白花花的日光下,青陽道長頭上的那幾綹銀發也顯得刺眼紮目,倒是她看錯了,將年過半百的女人看成了梁宥昭。


    這也隻能說明了,她是多麽思念梁宥昭。


    那樣的深入骨髓的想念啊!


    “青晗愚笨,怕是道長嫌棄。”


    青陽道長搖頭,“我自然是不會看走眼的,隻是一旦做了我的弟子,便要忘卻了凡塵的愛戀迷惘,李青晗,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


    李青晗抬頭,定定地看著青陽道長。


    那也就是說,她以後都不能再嫁人了?原本也沒覺得有多可惜,梁宥昭已然不在,她還能嫁給誰?還有誰值得她托付終身?


    她靜靜地看著青陽道長,忽然間覺得青陽道長狹長的眼眸裏折射出的點點寒光,與曾經的自己有些相似,一垂首,看著細白的手指,問道:“聽聞道長無所不知,青晗有一事詢問,若道長願意指明,青晗便不再對俗塵抱有念想。”


    “你說。”


    李青晗站了起來,才覺得雙腿竟然有些發麻了,冬日裏的冷風鑽進她的衣襟,直讓她渾身發顫,她抖著嘴唇,問道:“我想知道,我的親生父母,到底在哪裏?他們到底是些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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