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羞愧的垂下眸,沒有說話。</p>


    方成海繼續:“可為啥你一個資質比那些年輕後生更來,而你還是個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根本沒人派活兒給你幹的人?</p>


    你除了看書,還得被一群人使喚端茶送水的。</p>


    而明明這工部,有的是仆人伺候。</p>


    但你們這些同僚,這對你絲毫不帶客氣的,也沒將你當同僚看吧?想怎麽使喚,就怎麽使喚。</p>


    你還一副任勞任怨的樣子。</p>


    你如此這般膽小怕事兒,難道你就對得起你這寒窗苦讀數十載的辛苦付出嗎?”</p>


    方成海毫不客氣,將這人的脆弱,一件件的攤開,盡數給他自個兒回味。</p>


    其實,方成海對他頗有幾分同情的。</p>


    他這模樣,妥妥的辦公室小透明那種類型,想要出頭,沒有天大的機遇,根本就不可能。</p>


    看他年紀,大概也三十好幾了,人的一生,能有幾個三十?</p>


    男子被方成海說得無地自容,連耳根處都紅了。</p>


    他震驚於方成海的洞察,也憤恨自己的懷才不遇,在這工部渾渾噩噩的過了數十載。</p>


    可這又能怎樣?他就是寒門出來的,他沒有背景。</p>


    也不知道如何去討好別人,隻得忍氣吞聲,他就怕稍有不慎,這一份在家人麵前,這光宗耀祖的官職,就會不保。</p>


    “哎,你呀你,看你年紀,比我也小不了兩三歲吧?</p>


    想想你來這工部的不易,想想你今後的日子,莫不是你還真的想,給你的同僚們當一輩子的仆人,永無出頭之日?”</p>


    方成海抓住了這個男子的心思,直接刺中了他的要害。</p>


    男子聞言,蹙起了眉頭!內心似像下定有多大的決心一般,急忙開口:“不,不想!</p>


    我寒窗苦讀數十載,家中人為了供我念書,舉一個家族的力量,我才有今日。</p>


    好不容易高中後,還在京城留下進了這工部,可十年如一日的,我的才學早就被磨滅,我當年的壯誌豪情,也早就不存在了。</p>


    想想家鄉的父老鄉親們,我真是無顏見他們。</p>


    方,方兄,說句實話,我來這工部差不多十年了,那些比我後來的人,也比我更得器重。</p>


    我參與過的活兒,一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而且就算是參與,那也隻是給人家要嘛背鍋,要麽當苦力。</p>


    我這心裏怎會不苦?”</p>


    說著說著,男子也沒了去吃飯的心情。</p>


    就像這些年的苦水,終於能找到個同病相憐的可憐人傾訴一般。</p>


    聽到他的經曆,方成海都不由更是同情了幾分。</p>


    想想也是,一個鄉下人家,家中要是中了一個進士,那可是祖上幾代都光耀門楣的事兒。</p>


    可這男人在鄉親們的眼裏,那是風光無限,所有的苦,卻是隻有他自己知曉。</p>


    他同情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以作暗衛:“兄台,別氣餒。</p>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p>


    今兒我的出現,就是給你這個機會。</p>


    你放心,別怕得罪任何人,隻要你得罪的不是皇帝陛下,你的才華,有朝一日,總會被得到肯定的。”</p>


    此話從方成海口中說出,男子心裏感觸頗深。</p>


    那塵封已久的鬥誌,似乎在一點點的被拯救出來。</p>


    “對,方兄說得對。</p>


    在下好像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即便在下再是忍讓,但在他們的壓製下,在下永遠都沒有出頭之日的那天。</p>


    你說的事兒,我,我答應你!”</p>


    方成海沒想到,他沒用幾句話,就將這人給說服了。</p>


    其實他們從表麵上看,還真的是有些相似。</p>


    也難怪,惺惺相惜大概就是由此而來。</p>


    “兄台,敢問你貴姓呢?”</p>


    “在下免貴姓景,兩個字興業。”</p>


    方成海點了點頭:“好,興業兄,以後我就如此稱呼你了。</p>


    那此事兒在沒完成之前,你可一定要保密哦。”</p>


    景興業連連點頭:“一定誰都不說,反正他們都當我是透明人,就算我不在,也沒關係。”</p>


    兩人一合計,便是結下了一個小盟。</p>


    隨後,景興業顧不上吃飯,直接帶著方成海去了工部的廢棄倉庫。</p>


    這邊,是工部的人“創作發明”的地兒。</p>


    可在這個時代,似乎他們根本就沒重視過創新。</p>


    即便是鐵器有不少,打鐵的爐灶也有,木料那些啥都有,可他們也沒功夫來弄這些。</p>


    看到這堆廢棄了且還長了不少蜘蛛網的東西,高興後的方成海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p>


    “我的木工活兒一般般,我還不會打鐵,這可咱弄?”</p>


    一聽就這兩問題,景興業當即拍了拍胸脯,一臉自豪道:“方兄放心,這兩樣都是在下的強項!</p>


    實不相瞞,我爹就是個打鐵匠,我從小就是在鐵匠鋪子裏長大的。</p>


    我外祖就是個木匠,在下深得他們的真傳,從小就喜歡動手的活兒,這些都熟悉得很。</p>


    </p>


    當年在下不才,在科舉時答題上,正好就是關於水利和農耕的題作。</p>


    就是因為我對這些感興趣,寫了一篇頗受陛下看重的文章,高中了一個二甲進士第一名。</p>


    隨後,才是被陛下給直接指派到了這工部。”</p>


    方成海聞言,再看這景興業眼裏再也沒有了憐憫。</p>


    更多的是佩服!</p>


    二甲第一名,還是來自寒門求學的學子。</p>


    這就相當於科舉的第四名,全大康朝數萬學子中,拚殺出來的第四名啊!</p>


    這樣的人才,竟然被田尚書那個臭老頭就這樣塵封在角落了。</p>


    方成海本就是生意人,小時候在村裏人的眼裏,那就是暴發戶。</p>


    因為他高中都沒念過,就靠倒騰生意發家。</p>


    至此,他更是佩服那些有學識的人了。</p>


    “方某眼拙,不過興業兄真是讓在下佩服!</p>


    那我們抓緊時間動手吧,爭取早日將那東西做出來。</p>


    興業兄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向陛下稟明,你的功勞。”</p>


    能有如此機遇,想通後的景興業更是不敢怠慢。</p>


    景興業的消失,在工部並沒引起多大的波瀾。</p>


    也或許是他平日當透明人當慣了,當同僚找他端茶倒水的時候沒發現他,也就沒尋他。</p>


    而用過午膳回來的田尚書,看著沒了方成海的身影,不由冷哼了一聲:“還以為是塊硬骨頭,也不過如此罷了。</p>


    這點委屈都受不住,還想在陛下麵前邀功,果然是自不量力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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