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啊姨,是我唐突了。您先坐不用管我的。”青卿禮貌的說,同時在心底歎了口氣。這件事情對藍鏡來說太重大了。青卿沒有忘記那個笑著跟自己說有子安在就好的藍鏡。越是這樣,知道了真相的藍鏡又怎麽去麵對子安?


    “小姑娘怎麽會跟咱家小子一起回來呢?看小姑娘像城市人,想回農村玩幾天哪?”婦女抹掉眼淚,一邊說,一邊開始慢慢收拾掉出來的一地衣服:“真是不好意思了……咱家出了醜事,藍鏡不知道,你也莫怪他……”


    陳藍鏡隻一直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一動不動。


    看見兒子這樣,陳喜憐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掉下來了:“兒呀,鏡兒呀。媽沒有辦法呀。媽也看著你上大學,看著你結婚生小孩,媽也想抱孫子呀……可你說,你爸這樣的,我還能怎麽辦哪……”


    藍鏡終於有反應了,一個晚上的連環刺激使他對一點風吹草動都異常的敏感。在青卿還沒擦覺到陳喜憐到底想說些什麽的時候,藍鏡已經麵無表情的問了:“媽你什麽意思。”離婚了就不能看到自己上大學嗎?為什麽要這麽說,為什麽要這麽哭,為什麽全家福放在了媽的小包裏,為什麽把衣服都一件一件疊好放在了箱子裏!!!


    陳喜憐再次嚎啕大哭起來,甚至雙腳一跪,就這麽硬生生的跪在了死繃著臉陳藍鏡麵前:“鏡兒!媽對不起你!可是媽真的沒有辦法!你爸都住進去了!媽實在沒臉見人哪……”


    “所以你就要走?”陳藍鏡輕輕的問,輕的這句話如一縷薄煙,飄渺又瞬間即逝。他想扶起陳喜憐,但是雙手雙腳像是釘死在了原地,隻是低下頭看著在自己麵前哭著,說著要走的親娘。在這個屋子裏,從來都是陳藍鏡調皮被教訓的。從來都是這個現在哭得淒苦的女人把自己教訓哭的。這個女人在他吃飯不規矩的時候會用筷子打自己的手背,會在黃昏從田裏麵歸來的時候,從簍子裏麵給他兩個新鮮的大西紅柿,也很愛看電視裏麵沒有營養的電視劇,每天晚上再藍鏡沒有睡覺之前,看電視都是媽媽看什麽他和爸爸就跟著看什麽的。


    那麽這個女人。


    和那個男人。


    現在都說。不要了。


    聽不進去任何解釋。任何解釋都是掩飾。任何掩飾底下都埋藏著一顆隻為自己著想的心。


    藍鏡沒再理會陳喜憐,徑自出裏屋,走向了小院子的另一邊,那是一間獨立的小平房。青卿沒有辦法隻得厚臉皮跟上,雖然她有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但是這種事情這種場合,怎麽看自己都太多餘了……


    青卿跟著藍鏡走進小房子,小房子裏麵居然有一張上下架的床。好像感覺到了青卿的疑問似的,陳藍鏡略帶自嘲的說:“我和子安玩得很好,不是我在他家過夜,就是他在我家過夜,哪怕我們兩家離得很近。這張床是子安他爸給我和子安做的。雖然是上下的,但其實我和子安都是在下麵睡,所以上麵的新的。不用擔心。”陳藍鏡扶著木架子,慢慢的摸索,木床邊緣還有一些藍鏡自己調皮劃下的亂七八糟的圖案,有一些比較規整的,像是小三角形,多邊形什麽的,就是子安的手筆。看見這張床的第一天好像就在昨天。小小的藍鏡和子安。那個時候這種一米五的床對他們來說還是大床。[]兩個人興奮的在下麵滾來滾去。藍鏡拿著筆在框架上麵劃的時候,子安也在旁邊劃,大人都笑,不用問好看就是子安的,亂糟糟的就是藍鏡的,兩家父親在談笑,而藍鏡的媽媽忙著追著收拾藍鏡,才幾天功夫就把新床劃花成這樣!


    那個時候的繁囂混合著夕陽和泥土的清香,空曠的天空,沒有一絲雜質,兩個父親在院子裏的小桌子談笑風生,婦人在廚房燒飯,嫋嫋炊煙從農村式的木窗飄出,兩個孩子在院子門口玩石子。


    一不小心,都過了這麽多年了。當年打滾撒野的野孩子長大了。高三年紀,捧著本英文原著書也讀的下去了。


    隻是,原來以為一直都會在的。不見了。


    “藍鏡……”青卿帶點無措的說:“我不知道怎麽說,這是你的家務事,我知道了本來就很不妥當。但是,唯獨子安那裏,我希望你不要這麽快判他死刑。他對你的好,我們都看在眼裏的。也許這件事情他有苦衷。”每天每天隻要一看向陳子安不是在幫藍鏡背單詞就是在幫藍鏡改分數,講錯題。每天一個牛奶,上學放學什麽時候這兩個人都是在一起的。而陳子安看得出來真的是對藍鏡很好,那種無微不至,看這個情形恐怕他家人也做不到。


    “很神奇。青卿,我恨不了他。這是他爸爸,沒有要他幫他爸爸埋單。這個道理我懂。他不告訴。怕我傷心。我知道。”藍鏡坐在床邊喃喃的說:“我現在很亂,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就算知道這個用意,就算知道子安是真的對我好。但是這種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覺真的很難受……”最後一個知道的感覺也很難受。


    藍鏡沒想過那麽多。從一開始,他就以為是真的媽嫌棄爸沒錢,吵鬧著要離婚,直到法院的通知書寄到他學校他才知道原來是真的。馬不停蹄的趕回家,覆天蓋地撲麵而來的不堪真相,連給他緩衝的時間都沒有,用直接慘烈的方式讓他看到。無話可說。


    “藍鏡。你知道嗎?在你之前,我一直覺得我十三歲以前的回憶都是肥皂劇。有時候自己想起來,也忍不住發笑。”好像被藍鏡感染到一樣,青卿微微閉上眼睛,好像還可以看到那個輕狂的自己。站在高高的雲嶺之巔,身邊是聖銘夏和靜、麟。她是全世界女生都妒忌的公主。


    “被全世界背叛的經曆不隻你一個人。我也是啊,突然之間,有人跟我說你什麽都不是,真正的宮家大小姐回來了,所以你就可以滾蛋了。聖銘夏和我的那些朋友全部不見了,都去英國迎接那個大小姐,還聽到了一些很難聽的話。那天晚上……”青卿眼神一暗,頓時回憶如潮水,建築成了她的堡壘。


    “也許你今天晚上確實過得很難過。但是隻是因為你沒有經曆過比這個更難過的。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讓你知道。人,隻要活著,一切都好。”青卿坐上了床,在藍鏡傍邊抱膝,視線看向窗外的黑暗,好像從黑暗裏麵,回到了那天晚上……


    “其實我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青卿輕鬆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藍鏡驚訝的看著她。青卿笑笑,如果能讓藍鏡釋懷一點的,她不介意把從來沒有揭開過的傷疤,重新讓它暴露在空氣中。而且,自己能把這些話說出來了,其實自己也釋懷了。往事都成了回憶,現在都要珍惜。


    “給你講個故事。”青卿笑笑說。接著,像是歌謠般的低語伴隨著窗外的蟬鳴響起:


    她曾經是個公主,全世界的女孩都該妒忌的公主。


    有一個王子,有幾個騎士,還有一個王國和城堡。


    公主不用長大,全世界在她的腳下。


    突然之間,慈愛的長輩溫和的對她說,


    你不是公主,你隻是城堡底層的一隻青蛙。


    公主嬌貴,就拿你當公主吧,真死了也不會有什可惋惜的。


    你隻是隻青蛙,為了公主的長大。


    說的不用長大,大概是無所謂長不長大。


    畢竟,青蛙的存在也隻是為了公主能平安有智慧的成長。


    青蛙,要不要長大,隻是她自己的事,


    大家都心照不宣,所以大家都對青蛙公主千依百順。


    青蛙就真的長成了一個嬌貴的公主。


    可悲的嬌貴全世界嗬護著的公主。


    真正的公主長大了,有智慧美麗大方溫柔非常的回來了。


    所以,青蛙公主是隻真正的青蛙啦。


    摘了王冠,脫了禮服,平凡的樣貌終於更平凡啦。


    大家把全世界都獻到公主麵前啦。


    王子風度翩翩的牽起公主的手,萬眾矚目的踏上聖殿啦。


    公主就是公主,哪像以前那個假公主那般的醜而且囂張?


    是啊是啊,公主好漂亮好可愛,是個真正的公主呢!


    隻有這個公主才配得上我們王子!


    夜深人寂靜,偌大的城堡偶爾飄過幾句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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