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四處張貼告示,尋找遊醫銅遙,已經追查了幾日,都未果。這日,忽起一陣怪風,侍衛手中的告示都不翼而飛,再眨眼,一位翩翩公子立在麵前,手中盡是那些告示,他朝陵王府的方向走去,見身後一眾侍衛不曾跟上,轉頭拋了個媚眼:“本公子就是你們尋的遊醫,還不快走。”


    陵王府前停著一輛華貴的馬車,銅遙經過馬車,對守門的侍衛說:“大將軍夫人興師問罪來了。”侍衛見他幸災樂禍,又不能嗬斥他,心裏憋了一口氣,銅遙吹了聲口哨就進去了。


    經過後院時,見那籠子,很不悅地道:“這籠子邪氣太重,快拿去焚燒。”


    他往後院深處走去,經過琉璩閣,暗自點了點頭,就往原路返回,徑自走進了樺萱園,見到陵王,也隻是略微一施禮,從囊內掏出一顆藥丸叫魚期給黎昧喂下。片刻後,黎昧就從昏睡中醒轉過來。見了銅遙,誇張地大笑起來,她說:“銅遙,數百年不見,再見時,你好不落魄。”


    “你……”


    “怎麽樣?”


    “確實是她。”


    “這就對了。”


    陵王見他兩人說的話沒一句能聽懂,不由開口打斷:“你們在說什麽?”


    “陵王,你府內可住著了不得的人物。”


    “本王門客眾多,學識淵博的能人術士皆聚於此,有個了不得的人物有何稀奇?”


    黎昧與銅遙相視一笑,各自把玩著一隻墨綠色茶杯再不做聲。


    “莫非是倭國女人住在我府內?”陵王隨口一說。卻不料他們兩人齊聲說道:“卻是如此。”


    陵王看著銅遙用腰間的匕首隔開胳膊,殷紅的血流進了墨綠色茶壺中,血灌滿了茶壺,又溢了出來,流向擺放在桌麵上的四隻墨綠色茶杯,血順著杯沿爬上去,又灌滿了四隻茶杯,黎昧遞過一塊紗布,銅遙輕搭在傷口處,血就不再流了。待紗布取走,傷口蕩然無存。陵王想,應該是一種法術,或者是銅遙的一種奇藥。


    不過,這既不是法術,也不是奇藥,而是銅遙本身就具有自行療傷的機能。


    陵王再看向那套茶具,卻再也不見絲毫一滴血。在黎昧的示意下,魚期將煮好的花茶倒入四隻茶杯中,隻見墨綠色的杯身逐漸變淡,又漸漸變成了粉紅色,細看,杯身上卻綻開了一朵朵脫塵的蓮花。


    “這是……”


    “這套茶具叫做‘墨荷’,這個名字的由來就是我上次要同你講的另一個傳聞。”黎昧執起那盞茶杯,將杯中花茶一飲而盡,口中餘香盡存,回味無窮,那倭國女人可真是個煮茶能手,隻可惜香消玉殞在異地。


    銅遙取出腰間那把匕首,細心用手絹擦拭去先前的血跡,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見黎昧同陵王相談甚歡,隻是有些焦慮不安地來回踱步著。


    “王爺,琉璩閣的秋月姑娘求見。”


    秋月是琉璩閣服侍妾侍緣姬的大侍女,一見到陵王,往地上一跪,嘴裏斷斷續續地說著。原是緣姬在房間中化作一縷青煙飄走了。


    五百年前,黎昧也是在追查緣姬的時候,才剛找出些線索,緣姬就遁走了。這一次又是這樣。不知下次又要多久。銅遙看著黎昧失落的模樣,不滿地說:“你找我來的時候,就該讓我用符咒困住她。”


    “算了。凡事都講究因緣巧合,命數如此,我也不好強求,你且回山上去吧。”


    銅遙出了陵王府,就來到了天心涯上。黎昧輕生時,並還沒有之前的回憶。十年前,黎昧應邀前去天心涯與陰陽師的另一大家族族長會麵,那之後,他再見到黎昧,黎昧不僅失憶了,連她的職業都忘了。她真的成了一家小公司的職員,每天上下班,再和一個普通男人談戀愛準備結婚。


    黎昧的命運是悲慘的。她愛上的人總是不幸喪命,已經有好幾百年,她不曾與凡人相戀。他不知黎昧的記憶是什麽時候複蘇的,就像他不知當初在天心涯發生了什麽事一樣。他是黎昧簽了契約的式神,為時五百年,時間早已過了,他卻一直留在他身邊,不願離去。他想,他是被黎昧的魄力給深深地折服了。


    “主人!”魚期跪在他麵前恭敬道。


    “她身體孱弱,這是我用熊膽煉製成的藥丹,你拿去每月叫她服下一丸。”


    “小姐為什麽不讓主人服侍在一旁呢?”


    “她的安排總是合理的。”


    魚期拿著這瓶藥丹下山去了。


    “臨近已有三年載,尋覓不見來時路,世人都道鬼魅纏,無人識我卿三娘……”在天心涯上,他一遍又一遍地吟唱著這首歌謠。這是她用來召喚他的暗號。


    十年了。他不曾聽到。再聽到,卻已轉換了一個時空。在聽到這熟識的歌聲時,他渾身戰栗,血液流動,脈搏跳動加快,隻想一下子擁在她身邊,同她一起為亡靈超度。


    他化為本身,在天心涯上歇息,他想,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召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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