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離閣外。


    “宮主,闖入穀中的那個丫頭如何處置?”老嫗站在台階下顫巍巍的問道。珠簾緩緩挑起,華美的藍衣飄然而出,秀眉微微一蹙,麵上似有不悅,“你不用管,本宮自有主張。”望著老嫗悄然退開的背影,玉蝶宮主麵上神色變幻不定。“來人,去把那個丫頭帶來。”終是忍不住了,回頭吩咐外麵侍立的宮女。片刻之後,她便看到了幽離閣外跟著一名紅衣宮女緩緩走來的少女,心裏竟有一瞬間的隱痛。浮湮仰頭時正好望見了台階上靜靜佇立的嫻雅身姿。她藍色的裙裾拖在身後,雙手交疊在腹前,正默默望著她。不知為何,看到那個略顯伶仃的身影時,她的心裏有些酸楚。她定了定神,從容地走了過去,一言不發的跪在了她麵前。


    玉蝶宮主刹那的失神,隨即又恢複了慣有的冷漠。“宮主,求求您了,隻要您答應幫我救他,我願意做花肥。”隻一句話,卻令玉蝶宮主渾身一震。(.)


    “你說什麽?你可知道什麽是花肥?”不等浮湮回答,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知道絕焰為什麽開的那麽絢麗嗎?因為這些花都是開在白骨之上的。這些花可是會吃人的,吃的都是死人。花肥就是把活人殺死,用他的血去澆花,再將他的骨肉剁碎,像施肥一樣施在花田裏。”她一字一句的望著浮湮道,可是她並未從少女的眼中看到絲毫恐懼和退縮。其實她又怎會不怕?但是她牢記著老嫗的吩咐。她必須堅守一個牢固的信念,否則休想打動宮主的心。因為宮主雖然表麵上看去冷漠無情,但是內心還有柔軟的一個角落,隻是她非常憎恨意誌不堅軟弱的人,所以想要打動她,必須有堅定的足以讓她側目的信念。


    浮湮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能夠打動眼前這個冷漠無情的人,她隻能盡全力。


    或許下意識裏她能夠感覺到,那個人是不會真的要她死的。


    “我知道,”她咬了咬唇,“隻要您答應我救人,那麽我做什麽都可以。”“嗬,你似乎很有信心。”玉蝶宮主向身前的宮女打了個手勢,宮女轉身離開,轉眼間又返回了,手中執著一朵嬌豔欲滴的絕焰,恭恭敬敬呈上來後又悄然退下了。玉蝶宮主拈著花賞玩了一番,忽然冷笑道:“我倒要試試你的決心。”揚手一拋,一把鋒利的銀色小匕首飛了出來。


    浮湮一驚,臉色煞白。


    匕首在她身畔落下了。她下意識的撿了起來,握著冰涼的匕首,手卻不自禁的微微發抖。


    如果我死了,連大哥你會記得我嗎?“我要看看你的血,是否能讓我的花兒開的更豔,那樣才能知道你能不能做花肥。站起來!”浮湮緩緩站起身來,心裏不由得歎了口氣:連大哥,我為你做的一切,你是否會有所感動?你的心裏除了天夜,能不能多一個阿湮?罷了,罷了,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了。反正自己孤身一人,來去無牽掛,如果不能找到解毒的法子,那麽南荒之行就是徒勞了。不過,自己也問心無愧了。她咬了咬牙,鋒銳的匕首輕輕一劃,掌心立刻割出了一道兩寸長的血口子,殷紅的血從傷口湧出,霎時間染紅了整隻手掌。


    她突然有些害怕,從小到大,似乎沒見過這麽多血從傷口中流出。那種詭異的紅色,像極了百蝶穀開的正盛的絕焰。她會不會死啊?他還不知道自己為他做而這一切呢,她忽然覺得有些不甘心。正在胡思亂想之際玉蝶宮主飄悠悠的過來了,她將手中的花朵貼在了浮湮流血的手掌上。


    血珠在花瓣上轉動,然後紛紛落入了花蕊中。轉瞬之間,奇怪的事發生了,原本嬌豔的花瞬間枯萎,花瓣漸漸幹枯,悄悄的翻卷,淡成了夕陽般頹廢的殘紅。浮湮驚得目瞪口呆,在她還沒回過神時枯萎的花瓣已經紛紛揚揚的飄墜。她掌上的血也如殘花般一滴滴落在了地麵上。玉蝶宮主神色凝重,不出聲的歎了口氣,卻隻是笑了笑,似乎這件事正好印證了她的某個推測。“你的血有毒,所以不能用你做花肥,否則我的花兒就全死了,明白嗎?”浮湮怔怔望著她,腳下有些虛浮,所有的堅守和希望就這麽輕易的破碎了,如滿地殘紅般展現在她麵前,殘忍的無法直視。


    她感到心裏空了,有些冷,像是什麽東西被掏空了後填上了大塊大塊的冰。可是還能感覺到痛,不是傷口,而是一種錐心刺骨在身體裏蔓延的痛。付出了這麽多,卻得到了如此一個結果,縱使她拋棄生命也無法得到奢望的。


    隱約中她看到了連天星,他望著她不停地叫著妹妹天夜。


    然後她看到了天月,他朝她伸出手來,低聲溫柔的呼喚:小夜,小夜,回來了就別走了……留在哥哥身邊,小夜……怎麽又是連天夜?她有些絕望和煩躁,為什麽天地間有了連天夜還要有江浮湮?她在幻覺中迷失了自己,陷入了沉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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