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伴,化田,內侍省整飭之事,定下來了?”趙似轉頭問旁邊站著的李芳和於化田道。


    李芳和於化田飛快地對視一眼。


    於化田身子往後微微一退,李芳明白意思,開口道。


    “官家,已經擬定草案。”


    “你說說,朕聽著。”


    “是。按照官家意思,內侍省當按職責分監、局、庫。管理宮女的六尚局不變,內侍省新設司禮、禦膳、神宮、禦用、司設、直殿、內官、都知八監及東西南北四庫。”


    李芳沉聲說道,聲音柔和。


    “司禮監掌皇城內一切禮儀、刑名及管理當差、聽事各役,兼審計度支;禦膳監掌禦膳及宮內食用並筵宴諸事;神宮監掌太廟、天地農壇等各廟灑掃、香燈等事...禦用監掌寶印、符驗、信符以及典簿、掌司,兼理內侍省諸度支;都知監掌各監行移、關知、勘合以及其它機密之事。”


    “嗯,大伴,司禮監你執掌,司禮監太監,官階正四品;其餘各監太監皆從四品。都知監太監,於化田你擔起來;禦用監太監,師成,你出任。武球,掌內官監;李香藥,掌神宮監...賈祥掌直殿監,吳寶象掌司設監。內侍省其餘官職,都廢了,按這個新規矩來。”


    李芳、於化田和梁師成默不作聲,靜等趙似的下文。


    “內侍省,不需要這麽多人。招募閹人,有違天和啊。傳旨下去,暫且招募新內侍,時限暫定三年。還有年老體邁者,在永裕陵、永泰陵附近,給他們安排住處。他們為皇宮辛勞了大半輩子,皇家不能薄情,虧待他們,好生養起來。”


    “遵旨!”


    “化田的東校字房,掛著都知監下麵;梁師成,你辦個西檢文房,專辦與北遼、高麗、李越、大理的宗室貴族往來事宜,掛在禦用監下麵。”


    “遵旨。”


    李芳臉色波瀾不驚,於化田臉色繼續慘白,梁師成的眼睛裏閃著光。


    過了一會,李芳和梁師成離去,趙似跟前隻剩下於化田。


    “化田,邢恕,這位原武先生,我十一哥的蕭何張良,招了嗎?”


    “官家,這位全招了。如何為吳王殿下出謀劃策,聯絡各方,指使操控,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閿鄉驛站的事,他是主謀吧。”


    “官家英明,就是他。”


    “就憑這點,他死罪難逃。”


    於化田的眼睛動了兩下,“官家,小的知道了,一定把這意思說給劉官人聽。”


    “蔡卞的家人安置好了?”


    “回官家的話,都安置好了,搬進官家禦賜的宅子裏,叫小的替他們謝過天恩。”


    “嗯,蔡卞此人,確實好用。他被貶去靖州,朕在簡王潛邸裏,給他寄去朝報及諸多報紙,他馬上就明白意思,也看清楚天命,暗中為朕出謀劃策。”


    “尤其是去年年底被赦免召回開封,明為閑職,暗地裏幫朕引領輿情,激發辯論,進而驅領思潮。他做得很好。蔡心章口,他確實很懂人心。”


    趙似說到這裏,斟酌著說道:“隻是如何用他,朕還有些猶豫。章氏兄弟,蔡家兄弟,出人才啊。”


    於化田沒有做聲,隻是低著頭。


    “曾布那裏...”


    於化田馬上答道:“曾布貪贓之事,小的叫人細查過。查有實據者少,多是捕風捉影。倒是他的妻弟,魏泰,多有不法之事。”


    趙似點了點頭,東校字房查到的,跟秘書省統計局查到的差不多。司法調查局那裏,也是如此。


    “曾布的妻弟,自有法司去管。隻是曾子宣...‘茫然撫歡,不忍欺心。爾能負心於彼,於我必無情。’”趙似念著他的名字和詩句。


    此人有大才,德守也有。政治態度中立。風評不好的就是他反複無常、趨炎附勢。


    為何有如此風評,趙似心裏清楚,主要是曾布熱衷權勢,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點對於那些道學家而言,是深惡痛絕的。


    但是對於趙似而言,政客不反複無常,能叫政客嗎?政客不熱衷權勢,難道喜歡慈善?


    該如何用,趙似還需要考慮清楚,不過太宰人選,他已經定下了。


    “化田,你通知保衛局,屆時陪我去一趟章相章府。”


    於化田愣了一下,小心地問道:“官家,小的們該做些什麽準備?”


    “不要什麽準備。朕微服出去一趟,你們做好暗中警衛就好,不要大張聲勢。朕還是簡王時,在垂拱殿上,往章老頭胸口上丟過臭靴子。這老頭脾氣強,心裏一直在計較這點。皇兄入陵奉靈後,他一直吵著要辭職!”


    “這老頭!當初他還用笏板砸過朕的頭呢!這點他怎麽不計較呢?算了,朕寬宏大量,親自去他府上,給他個麵子,請他把太宰這個重任,擔起來。”


    於化田連忙應了一句,“官家真是千古難遇的明君,胸懷能容天地。”


    “行了,少拍馬屁了,趕緊辦事去吧。”


    “遵旨!”


    河東代州雁門山北,桑幹河畔。這裏是北遼西京道朔州鄯陽縣。


    殘陽夕照,照出一條紅練,在桑幹河上蕩漾,向東北飄去。


    涼風習習,芳草萋萋,李青鸞騎著一匹大青馬,站立在山丘上。腳踏青色,身披殘紅,天地山河間,隻有孤身一人的她,顯得格外寂寥。


    她呆呆地看著南邊,說不出的落寞和不甘。


    一匹戰馬疾馳而來,一直跑到李青鸞的跟前。


    “郡主,沒有了,沒有糧食了。”


    李青鸞的那雙碧眼,狠狠地盯著報信的騎士,咬牙切齒地問道:“除了這五千三百石,再也沒有糧食了?”


    “郡主,沒有了,一粒也沒有了。糧食在太原和真定就被扣下,再也運不出來了!”騎士哭著說道。


    李青鸞全身的精氣神隨著這句話全部化為片片羽毛,被涼風吹散。


    “用盡機關,徒勞心力,隻得三分天地。人世都無百歲。少癡騃、老成尪悴。隻有中間,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牽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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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鸞默念著這首詞,心中無比悲戚。


    她仰著頭,閉著眼睛,兩行淚水,在白皙的臉上流淌,被夕陽一照,仿佛兩串紅寶石。


    猛然間,李青鸞猛地睜開眼睛,惡狠狠地看向南方,揚著手裏的馬鞭,用盡全身力氣大喊道:“趙十三,休想滅我大夏!休想!”


    說完,李青鸞一揚馬鞭,狠狠抽在馬臀上。大青馬長嘶一聲,奮蹄急行。一人一馬的身影,在朔州山丘上起伏,被拉得越來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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