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慈宮東偏殿,聖母皇太後朱氏端坐在上首,趙似坐在左下首第一,再下麵是貴妃明朝霞,對麵右下首第一位是皇後曾淑華。


    每人前麵一張桌幾,上麵擺著五六個盤子、碗,有雞肉羊肉、有青菜、有羹,朱氏麵前擺著一碗麵食,趙似、曾淑華和明朝霞跟前擺著一碗大米飯。


    “官家啊,聽說你已經下詔,給老身的三位父親追贈?”


    “是的母親,尚書省禮部進奏,請追贈崔公光祿大夫、朱公金紫光祿大夫、任公銀紫光祿大夫,朕已經準允,即日正式下詔。”


    朱氏雙掌合一,閉著眼睛,虔誠地說道:“觀世音大士保佑。老身生父崔公早逝,母親改嫁了朱公,後家裏實在貧寒,養不活太多人口,便送給了任公撫養,才能活命。現在能為三位先人追贈官職,老身也算是了結一樁心事。”


    哲宗在世時,多少有些顧忌向太後的想法以及朝中重臣的看法。但趙似就不一樣,雖然他即位才八九個月的時間,但權勢威望卻不可同日而語。


    加上他跟向太後已經是暗中決裂,隻是維持著表麵上的一團和氣。所以她的想法,趙似是不會太顧忌。


    朝中重臣對這件事的看法?趙似更不在乎了。


    隻是這件事不是很緊急,所以一直等到現在才正式完成上奏、準奏、下詔整個流程。


    “是兒子疏忽了,一直拖到現在,讓母親心急了。”趙似恭敬地說道。


    “官家有那麽多軍國大事要處理,老身的這點事,不急,不急。來,官家,老身特意叫禦膳房準備了你愛吃的燜雞,嚐嚐吧。”朱氏哈哈大笑,指著趙似三人跟前的碗,又說了起來。


    “你們三個,還真湊到一塊,都喜歡吃米飯。皇後和貴妃,一個在泉州長大,一個在嶺南長大,愛吃米飯是理所當然的。官家,你可是在開封城長大的,怎麽一下子變了性子,愛吃起米飯來?”


    趙似笑了笑,“跟著皇後和貴妃吃了幾回米飯,覺得挺好吃的,就喜歡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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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總不能說自己前身是個南方人,愛吃米飯。


    朱氏隻是扯著閑話而已,趙似吃麥子還是米飯都無關緊要。


    說了幾句,朱氏突然問道:“官家,老身聽說邢恕邢夫子還在刑部大獄裏關著?”


    “母親,是開封第一牢獄。”


    “想不到這個人,居然這麽壞!居然敢勾結河西家,襲擊官家你。還有諸多種種,真是叫老身氣憤。”朱氏忿忿地說道,她看了一眼趙似的神情,歎了一口氣,“誰曾想到,他這個對老身有恩的人,居然暗害起老身的兒子來。”


    趙似低著頭默默地吃著飯,曾淑華目光在朱氏和趙似臉上輕輕一掃,拿起湯勺喝起羹來。


    明朝霞卻在一旁好奇地問道:“太後,這邢恕還對你有恩?”


    “可不是。”朱氏心裏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兒子兒媳兩口子都鬼精鬼精的,幸好還有個雖然聰慧,但是相比之下算是傻得可愛的明朝霞,自己這出戲還能繼續往下唱。


    “那是元豐八年,老身扶你們父皇的靈柩入永裕陵。路過永安陵時,時知河南府的韓獻肅公從西京洛陽趕來拜會我。老身當時雖然頂著天子生母的名聲,可是上有婆婆太皇太後,旁有向太後,我就是廟宇裏的旗幡,看著耀眼,可是沒有多少人看得起——人家都去拜真佛去了。”


    “韓獻肅公可是天下名士,一代名臣。老身當時是受寵若驚,回到開封城,忍不住跟人嘮叨了幾句,結果傳到你們的祖母耳朵裏。太皇太後是位非常遵禮法和嚴肅的人,她把老身叫去,訓斥了一頓,說‘韓絳是先朝老臣,你如何配受他的禮遇。’”


    “當時老身是羞愧難當,除了流眼淚,說不出一句話。這還不算,有些壞了良心的朝臣,聽到這件事,為了討好你們的祖母,就羅織老身的罪名,紛紛上奏,對老身喊打喊殺...”


    朱氏說到這裏,神情黯然。


    一直在認真聽的明朝霞忍不住出聲連連安慰。


    一直在假裝認真聽的趙似心裏暗歎幾聲,尷尬的身份,屈辱的遭遇...這一切的積累和爆發,讓母親在去年下定了決心。


    借著短命的皇侄兒,演了一出戲。


    這出戲裏,蘇珪等人是傻乎乎往坑裏跳,被人當了槍使的悲劇;向太後、十一哥...他們成了這出戲的“幕後黑手”,為此付出慘重代價;自己成了最大的獲利者;而皇兄,成了最受傷害的那一位。


    趙似抬起頭,看到對麵的曾淑華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


    她也明白這一點了。


    隻有明朝霞還在安慰著朱氏。


    朱氏搽了搽眼角的淚漬,笑著說道:“沒事,沒事。老身不活得好好的嗎?”


    “...高家的表叔高大郎知道後,心中不安。邢夫子也悄悄勸他,‘太妃是當今皇帝的生母,理所當然應受到尊崇。小人挑撥離間的風氣,絕不能繼續。高後對太妃的態度若被皇帝知道,你們高家以後麻煩可就大了。’”


    “說完,邢夫子拿出一份早就寫好的奏章給高大郎,要他抄一遍,由他出麵勸太皇太後禮遇老身。高大郎照辦。你們祖母閱罷奏折,感到很驚訝,問高大郎,‘你不多識字,怎麽寫出這等文章?從實講來!’”


    朱氏是講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還有明朝霞這個認真聽的觀眾,在不斷地做出反應和出聲捧哏,更是激發了老太太的興致。


    “高大郎不敢隱瞞,具實以奏。你們祖母大怒,當即將邢夫子貶去隨州...老身有一說一,你們祖母雖然為人肅厲,但真的通情達理。她惱怒老身,隻是擔心有權臣利用老身的身份,擾亂朝政。其餘的,對老身的待遇,都是優中從優。”


    聽到這裏,趙似接了一句,“所以在元祐年間,皇祖母過世後,邢恕等人紛紛上奏,造謠攻訐,蠱惑皇兄,意圖奪皇祖母進封尊號,貶為庶人。母親出聲言明了真相,這才讓皇兄沒有犯下大錯。”


    朱氏聽到這裏,一時無語。


    唉,自己生的兒子太聰慧,而且居然把對付朝中老狐狸的招數,用在自己身上,我還能說什麽?


    我隻不過想替邢恕求個情,還當年那份恩情。


    又怎麽了!


    說了這麽多話,做了這麽多鋪墊,被你一句話就給堵了回來。


    心太累了,不想多說話,還是直奔主題吧。


    “官家,老身想替邢夫子求個情。上天有好生之德,能饒人處且饒人。”


    趙似還沒有出聲應答,明朝霞震驚了。


    感情婆婆說了這麽多,就是為了給邢恕求情?


    他可是一係列坑害你親兒子的陰謀詭計的幕後策劃。光閿鄉驛站夜襲事件,他就死罪難逃。十三郎留著他,就是想讓新改製的大理寺有個祭旗開市的物件。借他的人頭,向天下做一次“大宋司法改製教育”。


    你居然給他求情?婆婆,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看著明朝霞忽閃的大眼睛,趙似接受到她的信息,回了個眼神,稍安勿躁。


    趙似知道,母親並不是不在乎自己了,她隻是不相信那些事是邢恕做的。她一直固執地認為,那些暗害自己,她親兒子的陰謀詭計,都是趙佶和向太後聯手幹出來的。


    邢恕隻是他們推出來的替罪羊。


    趙似知道,這不是母親老糊塗,輕信了誰的鬼話。而是她這一生表麵上尊榮,實際上前被婆婆高太後,後被正妻向太後壓製著,總是被人輕視。


    偶爾有一兩位對她好的,就被記在心裏,有機會要報恩。所以自己一即位,就暗示給韓絳追贈,給他子孫遺蔭。所以聽到邢恕的消息,寧願相信他是向太後和十一哥的替罪羊,主動為他求情。


    “太後,請容兒子過問一下案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朱氏笑了,“那就好!”


    “聖母皇太後,有人拜見!”內侍在殿門口稟告道。


    “誰?”


    “崇恩宮派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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