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直娘賊的禿驢!”


    刑部警政司都司兼京畿警察廳都事曹鐸,身穿一身華麗耀眼的飛魚服,頭戴金絲孔雀朝天翎大帽,配著一口鯊魚皮的百煉鋼刀,對著相國寺的山門,惡狠狠地罵道。


    突然想起什麽來,連忙轉身,滿臉歉意地對旁邊的四位老和尚說道:“四位大和尚,還請見諒,六郎粗鄙無禮,讓四位見笑了。天地良心,曹六罵得是佛門敗類,絕不是指桑罵槐。”


    四位大和尚,都是真正的大德高僧。


    分別是嵩山少林寺的無相方丈、洛陽珈藍寺的慧海方丈、白馬寺的四如方丈、河內通慧禪寺悟繁方丈。


    他們都是應邀趕到開封城,參加秘書省和禮部召開的釋門清正大會。


    說白了就是跟朝廷談判,千方百計保住釋門的特權和優待。


    這次清正大會計劃召集大約兩百位分布在各地的大德高僧。隻是很多大和尚,還在趕來的途中。


    無相等大和尚離得近來,所以來得比較早。


    不過開會歸開會,趙似的腳步卻沒有停下來。這一個多月來,各地被法辦查抄的不法寺廟,惡跡被大小報紙鋪天蓋地地宣揚。


    還有數百上千的宣講員,深入酒樓瓦肆、田頭村尾,把這些不法僧人的斑斑惡行,分成十二個章回一一宣講。中間還穿插一些百姓們喜歡聽的,花和尚的葷故事,反響極為熱烈。


    佛門的聲譽遭到了有史以來地重創!


    普通百姓們中,確實有很多是非常信佛的。但是越信,被爆出來的佛門醜事惡行越多,信徒百姓們被背叛的感覺就越大。


    這些和尚拿著自己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銅板,去放貸、去買地、去花天酒地。再加上臥雲寺等真正守戒律清規的和尚做對比,百姓們更恨這些“辜負”自己信任的“假和尚”。


    “劉尚書,張中丞,劉功德使,你們三位正主,可算來了。”曹鐸看到那邊走來一行人,連忙迎了上去。


    “曹六郎,今兒你才是正主,我們三位,都是旁觀的。”權刑部尚書劉逵走在最前麵,看著曹鐸身上華麗的飛魚服,露出羨慕之色,笑嗬嗬地拱手道。


    權禦史中丞張商英也笑著說道:“我們隻是奉官家旨意,前來旁觀的,今天這事,還是曹六郎掌纛。”


    劉正夫苦笑著一攤手,“好吧,我這個禮部侍郎兼功德使,也是正主之一,想脫身也脫不得。”


    三人的官職比曹鐸高去許多,可是誰也不敢在他麵前裝態拿大。


    旁邊圍觀的人見到這麽一行人,立即轟動起來。大相國寺的麵子真大,居然讓刑部尚書、禦史中丞、禮部侍郎和刑部警政司都司聯袂出動。


    這邊寒噓客套的玩笑話說完,該辦正事了。


    “曹六郎,人手都安排好了嗎?”


    劉逵問道。


    “前天俺就把人手撒進去了,京畿巡警支隊第二大隊第一、二、三、五中隊,一千二百人,封住了相國寺所有的大門、側門和角門,連狗洞給它看住了。外加四周的所有路口。水泄不通。不要說禿...和尚,頭發稀少一點的都出不來。”


    曹鐸自信滿滿地說道。


    “那好,這次本官除了抽調本部四十五名書辦,還從戶部度支司、庫藏司借調了二十六位理賬會計。相國寺所有的財物、賬簿,一一清點、登記、造冊。”劉逵說道。


    “本中丞這回也抽調了三十位信得過的禦史,待會分在各處監督查抄清點。登記造冊時,他們還要副署。”


    張商英說道。


    “那些安分守己的和尚們,就由本官安撫吧。曹六郎,地方找好了嗎?”


    “我問下。楊進,楊進!”


    京畿警察廳副都事,兼巡警支隊都警督楊進跑了過來。


    “曹頭,你喚俺?屬下楊進,見過諸位大官人。”


    “安置相國寺遵紀守法的和尚們的地方,找好了嗎?”


    “找好了。都亭驛,俺跟他們說好了,暫借一用。那地方寬敞,住五六百號僧人都沒問題。而且還有圍牆,方便俺們警戒。”


    “警戒?還要看住那些和尚嗎?”張商英不解地問道。


    “相國寺的案子,沒有完全結案,還在往下審,說不定那些現在看著遵紀守法的僧人,會被涉及。所以刑部和警政司決定,暫時扣押這些僧人。等到案子都結了,再安置各刹。”


    安置各刹?還沒有正式定下來,這麽快就把寺廟稱呼改成刹了。你個劉公達,心思真是機敏啊。


    張商英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看來一切都妥當了,那就奉詔查抄吧。”


    聽到這位監督官發了話,劉逵看了看劉正夫,得到點頭示意,正要開口,曹鐸開口了。


    “劉尚書,張中丞,俺已經給辦事的警察們都說了,今天周圍觀看的百姓有上萬人,誰也不知道裏麵有哪雙眼睛是秘書省督檢局的,也不知道哪雙眼睛是東校字房番子的。兩位大官人,要不要也說一聲?”


    “必須要說一聲。說清楚好,某些眼珠子見不得孔方兄的玩意,鬼迷了心竅,胡亂伸手,本官不辦他們,督檢局的人會辦了他們。”


    劉逵大聲道。


    等張商英和劉逵跟各自帶來的書辦、會計、禦史們把話講清楚後,再跟劉正夫確認過眼神後,一起向曹鐸點了點頭。


    “楊進!”


    “在!”


    “叫兄弟們幹活了!”


    “是!”


    楊進指了指一位警佐,隻見他拿起一支銅號,滴滴地吹響了。


    尖銳悠長的號聲傳遍相國寺上空和周圍。


    “第四中隊!全體都有!立正,稍息!立正!向前看齊!齊步走!”


    “第六中隊!...齊步走!”


    六百名穿著藏青色警服、戴著黑布麵鬥笠、佩刀持槍的巡警,分成兩條長龍,從相國寺正門和南門進入。


    過了一刻鍾,裏麵傳來信號,兩中隊的巡警已經把相國寺內部各處地方都看住了。


    隨著楊進的手勢,警佐又吹響了銅號,這次的號聲有些不同。


    “第一中隊...第二中隊...”兩中隊的巡警魚貫進入相國寺。不一會,出來的是數百位和尚。


    他們都是遵紀守法的和尚,將被安置去不遠處的都亭驛。


    被禁管了三日,這些和尚大多數有些萎靡不振。


    耷拉著頭,一個接著一個地走出來。不過圍觀的百姓,還有四位特意請來旁觀監督的大和尚都看得明明白白,這些和尚除了精神萎靡,臉上身上都沒有挨打過的痕跡。


    這時,不知從哪裏鑽出兩三百人,齊刷刷地坐在興行子街街麵,堵住和尚們的去路。嘴裏念佛號,任憑巡警們嗬斥,紋絲不動。


    曹鐸似乎早就料到了這樁事,隻是叫了一聲楊進,下巴朝那邊抬了抬。


    楊進走了過去,圍觀的數千上萬百姓的注意力全被引了過來,圍了裏三層、中三層、外三層,樓上還有三層。


    大家都屏住呼吸,等著看好戲,街麵上一片寂靜。


    “喲...喲...,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查抄相國寺,詆毀佛祖,俺們不答應!”坐著的人裏發出了聲音。


    “你們這些小鬼,佛祖會降下天雷,劈死你們的!”有人在惡狠狠地詛咒著。


    “你們真不走?”楊進問道。


    “不走!俺們要與相國寺誓死同存!”


    “你們這些撮鳥!以為俺不知道你們是什麽醃臢貨!”楊進冷笑幾聲,跳到一個胖子跟前,“你個撮鳥!相國寺典座法海是你舅舅吧。嘿,你小子還敢出來!哥哥正要找你!”


    “你舅舅法海,已經招認了,相國寺質押,有一半是經他的手。還說了,你小子專管中牟縣、陽武兩縣的追帳,撈了不少好處。原本你就是個小嘍囉,本官還一時顧不上你。想不到你小子挺貼心的,自個送上門,鎖上!”


    兩位巡警上前去,二話不說就把掙紮叫喚的胖子鎖走了。


    “還有你!狗一般的賊婆子!”楊進指著一個四五十歲的婆子罵道。這婆子剛才詛咒得最為惡毒。


    “看著人模狗樣的玩意,卻是個馬泊六。抓進去的相國寺寮元如林和尚,專管質押典賣的妻女,他可是說了,你在各處鑽營,拉來恩客,來這相國寺偏院裏玩耍,然後在嫖資裏抽水。鎖了鎖了!”


    楊進的嘴就跟神臂弩,箭無虛發,把這兩三百人的底都給扒拉出來。


    一半是跟相國寺有瓜葛,都是些小嘍囉,警察廳忙著辦正事抓要犯,一時沒顧上他們。便以為脫出生天,跑來煽風點火,結果正好,被一鏈子全鎖了。


    還有一半是懵懵懂懂、稀裏糊塗,被另外那一半人給哄弄過來的。以為是為佛祖菩薩盡份力,想不到被人當槍使了。


    看到另一半人被巡警凶神惡煞似地鎖了去,早就嚇得手軟腳軟,嘴裏的佛祖菩薩早就忘到九霄雲外。


    聽到楊進揮揮手,把他們都放了,千恩萬謝地慌忙走了。


    小插曲結束,繼續押送和尚轉場。


    等這些和尚被清理出去後,書辦、會計和禦史們分成幾波走進隻剩下巡警的相國寺,開始查抄清點“贓物”。


    一刻鍾、兩刻鍾,半個時辰。


    周圍圍觀的百姓們,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就像山上所有的馬蜂窩,都摔在了這裏。嗡嗡的聲音鋪天蓋地,每個人的耳朵裏,全是這個聲音。


    正當大家不耐煩時,突然眼尖的人大叫道:“出來了!出來了!”chapt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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