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一曲柳永的《雨霖鈴·寒蟬淒切,在李青鸞的嘴裏,唱得哀婉悲切,催人淚下。


    “讀唱過過這麽多宋國的詩詞,現在想來,還是柳三變的詞,適合本郡...隻是這詩詞裏描寫的江南風光,怕是再也沒有機會親眼見到了。”


    “郡主,你怎麽唱起柳三變的詞,此前你不是最喜歡東坡先生的詞...”婢女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婢女乙打斷了。


    婢女乙狠狠地瞪了婢女甲,強笑道:“興慶府號稱塞上江南,回去後郡主按照江南風格,修一座園子就是了。”


    李青鸞頭也不回,淡淡地笑了一聲,“本郡沒有遼主祖孫兩人那麽好興致,不惜血本,不恤國力,在這北方風寒之地,修建什麽江南園子。我大夏今年雖然秋收大豐,緩了一口氣。但是依然在危急時刻,絲毫馬虎不得,那有餘力去搞那些有的沒的。”


    這時,一位婢女策馬過來,低聲稟告道:“郡主,南安公主派人來問,什麽時候啟程?”


    李青鸞聞聲向遠處的一行馬車看去,其中最華麗的車裏,坐著遼國宗室女,耶律成雁。被遼主封為南安公主,與夏主李乾順和親。


    這是李青鸞出使遼國,唯一算得上喜訊的收獲。


    有遼國公主在興慶府,宋國不看僧麵看佛麵,應該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吧。


    這是大多數夏國大臣將領們的想法。但李青鸞心裏清楚,宋國官家趙十三,不能以常理去猜測。


    後麵的事,真說不清楚。


    更何況,遼國對西夏的重視程度,也隻有那麽高。


    耶律淳作為遼主和宗室代表,禮節性地送出析津府西門外,客套了幾句,匆匆地回城去。


    來相送的遼國大臣們也是寥寥可數,以蕭合魯為首的幾人,雖然滿口的鼓勵,但是站在那裏,顯得如此的落寥。


    就連蕭兀納、蕭僧哥父子倆,最支持夏國的重臣,因為最近析津府裏出現了許多謠言。有說蕭兀納、蕭僧哥父子倆中了西夏郡主的迷魂湯,一起成了入帷之賓,成就了聚麀之誚的“佳話”。


    也有說蕭兀納美色當頭,居然跟皇帝陛下為夏國郡主爭風吃醋。更有說,蕭僧哥與皇太孫,為夏國郡主大打出手。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風格,叫人莫口難辨。於是蕭兀納父子為了避嫌,幹脆就不來相送。


    “請公主再稍等片刻。”


    李青鸞的臉上滿是疲憊,說完後,她回首眺望著雄偉的析津城。


    它背後是連綿不覺得燕山山脈,仿佛一條灰色的錦帶,而析津城是這條錦帶上最璀璨的明珠。


    燕雲十六州。


    宋國的趙十三,隻是拿我們夏國做磨刀石而已。他真正的目標還是燕雲十六州,以及它後麵的東北和漠南漠北。


    隻是可惜,這個話隻有我信,遼國上下,居然沒有人信。在他們眼裏,宋國還是宋國,遼國還是遼國,跟百年前澶淵之盟時的一樣,絲毫沒有改變。


    “郡主!”一騎迅速地馳來。


    “怎麽了?今天宋國使節也回國了吧?”


    “是的。今天上午出南門回宋國。”


    “很熱鬧吧!”李青鸞淡淡地問道。


    來者滿臉憤慨,咬緊牙關,雙目赤紅。


    “郡主...他們欺人太甚!皇太孫代遼主,在皇城門口灑酒相送。耶律和魯斡、耶律阿思、蕭奉先、李儼等三十餘重臣,上百位遼國官員,出南門相送,折柳吟詩,聲勢浩大,榮耀之至!”


    李青鸞冷冷一笑,“宋國要錢財有金山銀山,要文采有風流名士。遼國君臣,麵子裏子全都有了,當然喜歡人家。我們,窮得隻剩下一條命了。李名彰,你久在析津府,見過不少宋國使節,何曾見過這次使節如此手段?”


    旁邊一位中年文士搖了搖頭,“郡主,從未見過這般手段,真是叫人難以防範。”


    “人家察覺到自己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所以我們才會處處落在下風。”


    李名彰擔憂地說道:“郡主,宋國使節答應的,十年後退還涼、銀兩州以及西壽、左廂神勇兩軍司之地,雖然有遼主作保,但難以讓人信服啊。”


    李青鸞冷冷一笑,“遼主年邁,誰知道能熬到多久。皇太孫一即位,到時候宋國翻臉,我們難不成還去地府找保人討說法?再說了,不要十年,我們夏國能不能熬過五年都難說。”


    李名彰大驚失色,“郡主,何出此言?”


    “你一直待在遼國,不知道宋國新官家趙十三的厲害。此人最擅布局,又最會洞察敵我優劣勢,對症下藥。你看這兩年,我大夏被他害得還不夠慘嗎?”


    “可是郡主...”李名彰看了一眼遠處的遼國公主馬車,急切地說道:“我大夏已經與遼國和親,兩者已經形似結成同盟,宋國敢輕舉妄動嗎?”


    “李名彰,靠人不如靠己。我大夏把生死存亡寄托在遼國身上,已經是極其悲哀。你久在遼國,見識過遼國這些君臣的混賬。你覺得他們...靠得住嗎?”


    李名彰默然無語。


    李青鸞再次回頭看了一眼析津城,臉色無比地落寞和寂寥。


    析津城南門外,與一大群遼國重臣們“惜惜相別”後,船隻揚帆起航,蘇轍等人終於踏上了回國之路。


    “小蘇公,剛接到國內急報,是官家的批複。”


    在船艙裏,劉存義急切地說道。


    蘇轍、李夔、李格非變得非常緊張,蘇轍的聲音都有些微微發顫,“官家怎麽說的?”


    他以宋國全權使節的身份,草簽下和約,尤其是十年後歸還夏國涼、銀兩等地的條款,這段時間一直像萬鈞重石壓在心頭。


    “官家說,諸公辛苦了!”劉存義一字一頓地說道。


    蘇轍等人不由長舒一口氣,頓時覺得天高雲淡、山遠地廣,胸口仿佛被完全推開來了。


    互相道喜了一番,劉存義和李簡拱手道:“小蘇公、斯和先生、文叔先生,到前麵我們就此告別了。”


    “兩位是要...?”蘇轍與李夔、李格非對視一眼,好奇地問道。


    “我倆還有任務在身,需要在遼國在待一段時間。”


    見兩人不願明說,蘇轍三人知道他們有密令在身,也不好多問,便好生告別,相約開封城再聚。


    劉存義和李簡帶著十餘位隨從,悄悄下了船,跟兩位等候多時的遼國官員會合,上馬向西而去。


    看著兩位遼國官員在前麵,相隔甚遠,李簡悄聲問身邊的劉存義。


    “哥哥,俺們此去遼國西京大同城,能完成玄明先生布置的任務嗎?”


    劉存義點點頭,輕聲道:“這段時間,俺們的貨品潮水一般地湧入遼國,把遼國官宦權貴們,眼睛都看花了。什麽都想買,隻恨錢少。不要說替我們去夏國收購糧食,就是把他們親爹親娘賣了,都不帶眨眼的。俺們給得價格足夠高的,倒賣一手,可以買很多的神仙醉、茶葉、玻璃器皿、香水...”


    “那夏國那邊能把救命的糧食賣了嗎?”


    “俺估摸著應該可以。首先是遼國商人出麵,夏國那邊怎麽也要給他們背後的遼國權貴們麵子。其次今年夏國確實大豐收了,手裏多少有些餘糧。加上遼國尚公主、拉偏架,想必很多夏國貴族們,覺得有遼國撐腰,俺們宋國不敢再動他們了。”


    “隻要能給自己一個理由,夏國那些貴族們自然會賣糧賺錢。他們也需要大量錢財來買神仙醉、絲綢、香水和玻璃器皿...不求把夏國倉庫買空,買得一石糧食出來,夏國便弱了一分。”


    劉存義臉上浮出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而且除了糧食,我們還會通過遼國商人買良馬牛羊,買人口,買鐵器...河西家不是老嘲笑我大宋,除了錢多一無是處。這回,俺們要讓他們看看,銅錢的威力。”


    聽到這裏,李簡也冷笑道:“哥哥說得沒錯,我們倒要看看,這西夏到底能扛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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