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照開封城,給它抹上了一層豔麗嫵媚的紅色,彷佛門簾後半遮半掩的胭脂紅。


    此時的大宋京城,進入到最繁華時候。各色人等,從各自的住處,一一走出,或步行,或馬車,或轎子,向各自的目的地聚集。


    朱雀門外,東去大街、麥秸巷、狀元樓,西通新門瓦子、殺豬巷,皆是教坊妓館。這裏已經是人頭湧動,車水馬龍。


    州橋夜市、東角樓街巷等等各處,有各類美食,是饕餮之徒們最愛去的地方。


    尤其七十二樓,華燈璀璨、繁華似錦,絲弦不絕,歌聲清亮,成了開封城的的中心。白礬樓,則是最耀眼的所在。


    白礬樓周圍,天色還未入夜,就站滿了各色人等。


    有賣各色雜物的小販;紮著頭花、唱著曲兒等著恩客們叫喚點曲的劄客;有靠著牆角、等著客人招呼、買物命妓、取送錢物的閑漢...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有正裝持盾棍的巡警;在人群裏穿行的太平車、平頭車。四輪馬車緩緩駛過來,大家都會暫時往兩邊讓一讓。


    寬闊的街道,被行人和車子擠得滿滿當當。


    今兒的白礬樓換了裝扮,除了鮮花紮起的大門牌樓,左右兩翼的高樓上,掛滿了紅色的燈籠。風一吹,數百盞紅燈籠搖搖晃晃,白礬樓彷佛帶上了一頂墜滿紅色琉璃珠子的八寶鳳冠兒。


    看著達官顯貴、風流名士們結伴進入白礬樓,旁邊等活的閑漢、廝波,滿是羨慕。


    “潘樓被官家買下拆了後,白礬樓就成了七十二樓裏的這個了。”一位閑漢樹著大拇指說道。


    “沒錯。我一個親戚在裏麵做事,聽說雅間都約到下月去了,誰來都得排隊。宰相章公府上的內管事,想插個號招待浦城過來的族親,都被不客氣地拒之門外。”


    周圍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如今太宰章公,為文官之首,總領國事,可謂權勢熏天。他府上的內管事,居然都不給臉麵,白礬樓真的牛!


    “幾位哥哥,那潘樓好好的,怎麽就被官家買下給拆了呢?”有人好奇地問道。


    “這個我知道。潘樓離皇城太近了。不僅潘樓,皇城周圍一圈挨得近的民房,都被內侍省買下,悉數拆了。”


    “原來如此。不過也是,皇城什麽地方?官家住的所在,沾仙氣的地方。看周圍一圈的民屋,密密麻麻地挨著皇城城牆。聽說仁宗皇帝時,有民屋直接搭在城牆邊上。膽子真大,居然敢跟官家為鄰。”


    “是啊,聽說還是當時的大臣們實在看不下去,湊了些錢,把那民屋買下拆了。要不然讓鄰國友藩看到了,非得笑死不可。”


    “俺們大宋的曆代官家,確實厚道,都貼著皇城根了,也不說叫人拆了,非得出錢買下才敢拆。當今官家,多霸道的人,也還是真金白銀地掏錢出來,買下後再拆。”


    “聽先生們說,律法保護私人產權,官家當以身作則...”


    正說著,白礬樓有一個夥計出了側門,閑漢們一窩蜂地就衝了上去,隨即安靜地圍聽下文。


    夥計拿著一張單子唱道:“徐大官人點蓋中寶;張大官人點散樂張八奴;李大官人點主張小唱孫五六;劉大官人點嘌唱王安娘;吳大官人點州橋炭張家群仙羹席八件...”


    夥計拖著長尾唱完,閑漢們開始自報家門:“小的曲甲巷王六子,東城分局有備桉,編號戊字八百七十九號...”


    說著舉起一塊木牌。


    “小的跟行會有勾連保書...”


    夥計聽完把一份帖子遞了過去:“這是徐大官人的帖子,快快請蓋中寶來,幾位大官人等他說新。”


    “馬上就去請。”閑漢小心接過帖子,另外一位文書在手裏的簿子上記了一筆,同時唱道。


    “曲甲巷王六子給徐大官人請蓋中寶,此中傭錢待後來取。”


    很快,夥計把手裏的帖子都散了出去,跟文書一起轉回白礬樓。


    此時的白礬樓裏,珠簾繡額,如花似錦;燈燭晃耀,亮如白晝。無數人的說話聲、笑聲,混雜在一起,彷佛一鍋煮開的水。


    此景此情,與千裏之外的興慶城戰場,宛如兩個世界。


    突然有夥計站了出來,在二樓走廊敲了敲梆子,整棟樓立即雅雀無聲,然後聽到有歌聲唱響。


    “千紅萬翠,簇定清明天氣。為憐他、種種清香,好難為不醉。我愛深如你,我心在、個人心裏。便相看、老卻春風,莫無些歡意。”


    一唱三歎,聲聲曲婉。清麗妙曼,繞梁三日。


    餘音才罷,彷佛聽了什麽號令,滿樓的人齊刷刷地爆出一聲“好!”


    叫完好後,大家交頭接耳,紛紛打聽著。


    “唱曲的是哪位大家?”


    “誰,當然是馮錦奴。當今這世上,也隻有她才能唱出清真居士(周邦彥)的詞韻來。”


    “啊呀,居然請動了馮大家。是誰大手筆,把她都請動了。”


    “聽說是孫伯野、王少青、鄭居中、王將明等名士。”


    “哦,全是名士,難怪能請到馮大家。”


    雅間裏,鄭居中、王甫等人聽得如癡如醉,叫完好後,拱手對馮錦奴說道:“馮大家的仙音,讓吾等如癡如醉。我們都是俗人,隻能以俗物以酬馮大家,聊表心意。來人!”


    《控衛在此》


    兩名家仆分別端上一盒南珠,一盤東倭絞絲雪花銀。


    兩人自從跟了吳王殿下,手裏就沒缺過錢,早就已經成為開封城裏知名的大豪客。兩樣東西擺出來,旁人並不覺得突兀。


    馮錦奴隻是掃了一眼,澹澹地對婢女說道:“即是兩位先生的心意,那就收下吧。”


    語氣澹然從容,就跟收下兩盤雞蛋一樣。她這一舉動,立即引起旁邊那群宋代舔狗們的又一陣吹捧。


    “馮大家果然澹泊名利,視錢財為糞土!”


    “馮大家真是出俗清奇之人。也隻有馮大家如此心境之人,才能把清真居士的詞唱得如此委婉動聽。”


    馮錦奴一臉風輕雲澹,心裏卻在冷笑。


    不為錢財,老娘苦練十幾年,現在又拋頭露麵,四處趕場,難道真的是為了藝術追求?


    在雅間的一角,孫傅、王時雍、張邦昌、吳敏坐在一起,低聲議論著。


    王時雍忿忿地說道:“那些遼人,言而無信,說好了興兵南下,助我朝清君側、扶正道,怎麽轉臉就食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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