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的驚駭平緩下來後,禿骨撒慢慢悟到了合隻兒汗的想法。


    “合隻兒汗,你故意把消息泄露給宋人,就是想驅使宋人去攻打斡亦剌部,讓老虎和惡狼相爭,然後我們在一旁靜靜地等待,等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再衝上去,把他們一起吃掉!”


    合隻兒汗得意地大笑起來,巨大的笑聲震得帳篷一鼓一鼓地在抖動。


    十幾位部落首領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敬佩的神情。合隻兒汗能成為別貼乞部的大首領,粘八葛部的大汗,除了驍勇善戰外,還因為他的狡詐。


    合隻兒汗的父親,有十幾個兒子,他隻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位。能從這麽多兄弟中脫穎而出,然後把他們一一鏟除,合隻兒汗如果是善茬,是坐不上這個汗位的。


    禿骨撒也露出諂媚的笑容:“合隻兒汗,你真是漠北草原上最睿智的人。相信打敗宋人後,大家會尊稱你為太陽汗。你的威勢,將如同太陽一樣照耀在草原上!”


    合隻兒汗冷眼看著眾人的奉承和吹捧,等到告一段落,開口說道。


    “本汗提醒你們,宋人是草原最凶殘的惡狼,我們粘八葛部是他們下一個目標。一旦我們失敗,牧場被占,牛羊被搶,妻女被辱,而我們的首級和屍體,就會跟忽兒劄胡思、忽裏帶和古木思一樣,暴曬在荒野上,被野狼撕咬。”


    合隻兒汗的聲音越發冷徹。


    “諸位,好好想一想這些可怕的事情。不要以為離我們很遠,其實離我們很近。要想不落到如此下場,就得好生振作奮發,誓死殺敗宋人!”


    禿骨撒聽明白了合隻兒汗話裏的意思。


    原本他的手段就是先用宋人殘酷無情來嚇住諸位首領,等到時機差不多再拋出聯手斡亦剌部的事情來鼓舞大家。一正一反,能把大家拿捏得死死的。


    偏偏剛說到一部分,就被自己慫恿的那位首領給打斷了。現在終於給圓了回來,不過看上去效果不錯,十幾位首領看上去各個都意氣奮發,康慨激昂的樣子恨不得馬上要跟宋人同歸於盡。


    禿骨撒是其中最冷靜的一位,他問道:“合隻兒汗,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宋人去年滅了克烈、塔塔兒部,正是傲視草原的時候。庫乞都別突然跳反,他們肯定咽不下這口氣。而且對於他們來說,庫乞都別不除,會嚴重打擊他們在草原上的威勢。所以,宋人肯定會對斡亦剌部動手。”


    合隻兒汗自信滿滿地說道:“我們集中粘八葛各部精銳,囤聚在麻出渾海畔,伺機而動。如果宋人整頓兵馬向唐麓嶺以東、八河流域的斡亦剌部發起進攻,我們就向杭海嶺北麓進軍,在後麵旁觀宋人跟斡亦剌部的生死鬥。等到他們兩敗俱傷,再一湧而上,一切都是我們的!”


    看著合隻兒汗得意洋洋的樣子,禿骨撒冷靜地問道:“宋人能滅克烈和塔塔兒人,實力不弱。宋人強,斡亦剌部弱,兩軍對戰,我擔心不會是兩敗俱傷,而是一敗塗地。”


    合隻兒汗更加得意了,先昂首大笑了幾聲,再眉飛色舞地答道,“本汗早就料到這點。我同時叫人飛馬去給庫乞都別報信,說我的心腹偷了他的信物,拿著他的信息去向宋人報信請賞去了。庫乞都別是聰明人,”


    說到這裏,合隻兒汗嘴角裏滿是得意和譏諷。庫乞都別是聰明人沒錯,但是他能把這個聰明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心裏是無比地得意。


    “庫乞都別知道宋人肯定會找他算賬。既然如此,他一定先派人去通知吉利吉思部和蔑兒乞部,連兵一處。說不定還會派人去豁裏禿麻、八忽剌等部求援兵,同時派人去扇動慫恿博爾濟錦、劄答剌等部,從側翼進攻牽製宋人。”


    “本汗巴不得庫乞都別越聰明越好,鬧出的動靜越大越好!”


    十幾位首領聽到這裏,已經是敬佩得五體投地。


    禿骨撒眉頭微微一挑,問道:“合隻兒汗,如此一來豈不是得罪了庫乞都別?萬一他緩過勁來,肯定會找我們報複的。”


    十幾位首領一聽,是這個道理啊,連忙看向合隻兒汗,期盼著答桉。


    “哼!緩過勁來?”合隻兒汗十二分地不相信庫乞都別能從這個大坑裏爬出來。不過禿骨撒如此問,十幾位首領又在一旁看著,自己必須要給個答桉。


    “真要是他被長生天卷顧,從本汗的算計下逃脫出來,成為草原新的雄主,本汗暫時向他賠禮請罪又如何?殺幾個人,把首級過去,說是偷取信物和消息的同謀。”


    禿骨撒率先走了出來,單膝跪在合隻兒汗的跟前,朗聲說道:“合隻兒汗,請帶領我們獲取更大的牧場,獲取更多的牛羊,獲取傳遍草原的威名吧!”


    其實十幾位首領,也慌忙跟著走了出來,單膝跪在合隻兒汗跟前,齊聲誦道:“偉大的合隻兒汗,請帶領我們吧!”


    十幾天後,豁黑水和紮不罕河之間的麻出渾海畔,當初合隻兒汗與新克烈大王忽兒劄胡思會盟的地方,密密麻麻紮滿了帳篷,到處可以看到炊煙鳥鳥,時不時看到有人騎著馬在其中穿行。


    遠處的豁黑水畔和紮不罕河畔,一團又一團的羊群,如同白雲飄在翠綠的草海上。


    在某一處的大帳篷裏,坐著禿骨撒和那兩位實力不弱的部落首領,一邊吃著翻滾的鐵鍋裏的羊肉,一邊在說著話。


    “禿骨撒,我們粘八葛部號稱十萬騎兵,實際上滿打滿算才六萬多青壯。各部又不可能一點看家的青壯都不留。現在麻出渾海匯集了五萬三千騎兵,我們粘八葛部幾乎是傾巢出動了。”


    首領甲開口說道。


    “要是脫斡不離的算計失敗,我們粘八葛部就全完了!”


    首領乙在旁邊猛地點頭附和,擔憂地問道:“宋人凶殘如狼,狡詐似狐,脫斡不離的計謀,宋人能上當嗎?”


    禿骨撒拿著一根羊小腿骨,咬了一口肉,嚼巴了幾下,喝了一口馬奶酒,咽了下去,然後開了口。


    “脫斡不離,我們真的小看他了。這一次的計謀,彎彎繞繞,要是換做我們,都得跳進去,死了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首領甲和乙非常讚同地點了點頭。


    “脫斡不離,心懷大誌。我們粘八葛部,能動員五六萬騎兵,實力在漠北草原上數一數二。就算是強橫一時的克烈大王磨古斯,麾下最多也才四萬騎兵。我們又背靠西域,刀甲弓箭都是草原上最好的。”


    禿骨撒眯著眼睛說道:“隻是可惜,我們粘八葛部偏居阿勒坦山,遠離漠北草原腹地,所以就算實力再強盛,影響力也遠遠不及克烈人和塔塔兒人。脫斡不離看準了時機,想趁著草原大變之際,成為全草原上的大汗!”


    首領甲和乙大吃一驚,麵麵相覷,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脫斡不離不滿足於當粘八葛部的合隻兒汗,居然還想著當草原上的大汗。


    隻是遊唱詩人唱過的過往曆史告訴他們,草原上任何一次爭奪大汗的戰爭,都是極其殘酷的。無數的部落,無數的英雄,都因為同樣的旋渦泯滅在這茫茫草原上。


    這一次,會不會也如此?


    “禿骨撒,你是我們中最聰明的人,你說這一次,脫斡不離能成嗎?”首領乙小心翼翼地問道。


    “就算脫斡不離成了全草原上的大汗,與我們何幹?難不成這大汗還讓你當幾天不成?”禿骨撒反問了一句。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讓兩位首領心驚膽戰。


    “我擔心的是,脫斡不離還沒成為全草原的大汗,我們、我們部落的血,恐怕要流幹了。”


    這合情合理,先驅使小部落,再驅使大一點的部落,用他們的青壯去當先鋒。這種事,脫斡不離幹得出!


    首領甲和乙有些驚慌,正要問禿骨撒有什麽對策,有人在帳篷外稟告。


    “三位首領,合隻兒汗請你們去王帳。”


    “出了什麽事?”禿骨撒伸出手,示意兩位首領保持鎮靜,問了一句。


    “探馬回報,宋人整頓兵馬向斡亦剌部宣戰,他們兵馬在四天前越過特門池以東,向北而去。合隻兒汗請諸位首領一起商議大事。”


    首領甲一拍大腿,驚歎道:“這事還讓他給搞成了!”


    禿骨撒眼角一跳,喃喃地說了一句:“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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