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沅江和澧水農墾師,很多人抨擊我朝擅開邊釁,不修仁德。這些家夥,隻知道歲月靜好,卻不懂得這靜好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嘴裏隻知道嚷嚷著以德服人,卻不懂得,隻有你手裏有劍,別人才會坐下來跟你講道理。”


    “那些地方,多是部落村寨製,大部分苗民被頭人們殘酷壓榨,然後又被唆使來襲擾我們拓墾團,為頭人們火中取栗。真正的大仁大義,不是假惺惺的以和為貴,而是要把困苦苗民解脫出來,帶給他們宋國子民的待遇,帶給他們衣食無憂和富足。”


    趙似憤慨地說道。


    沒穿越來宋國時,他對西南少數民族的生活還停留在雜誌和電視裏的印象,山清水秀,唱著山歌,喝著米酒,喜迎八方來客。小日子看著過得不錯。


    來到宋朝後才發現,真實情況真不是這樣。在當時的生產力情況下,有肥沃土地的中原百姓,尚且要忍饑挨餓,躲在山區裏、九分山一分地的西南少數民族們,怎麽可能還會吃得飽穿得暖?


    官府盤剝?這些部落和村子就沒有頭人和部落首領盤剝嗎?其實用解放前雲南某些山區奴隸製部落的慘烈狀況可以推測,此時的大宋西南地區的各村寨部落,不是什麽雞犬相聞、歲月靜好的田園生活。


    最可恨的是那些頭人和部落首領,還“挾民自重”,動不動就威脅朝廷,索要封賞。稍不順意就派遣苗兵擾邊,燒殺搶掠。


    自己身為大宋天子,神州共主,必須要把西南數百萬苗民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這是自己的責任,也是自己的使命。大宋不僅有漠北、東北外患需要消除,也有西南腹地的內患需要安撫。


    所以在前期,宋國主要力量用在北方,西南的策略是盡量不翻臉,利用拓墾團在當地站穩腳跟。


    隻要自己做得好,日子過得比鄰居幸福,自然會有人投奔。當然,也會有人嫉恨前來搶掠,那就打了。


    左右千牛衛,兩湖和巴蜀郡兵輪番上陣打。西夏、北遼、大理三國被滅後,宋軍主力獲得了釋放,稍微挪下身子,轉個方向,西南這邊就能和李越國一樣,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南寧軍設立。衛戍軍改編,左右千牛衛被合並進左威衛,實力還得到了極大的加強。從此前的十九個團擴張到五個山地師、三個步兵師,合計二十五個團。


    邊軍、衛軍,大宋兩大強軍一起伺候著,西南各頭人和首領的福分就此大發了。宋軍也開始搶地搶人的新戰略。


    這些戰略都是機密,趙似斟酌一下說道:“西南苗民的疾苦,朕早就聽說過了。他們既是朕的子民,當要享受同樣權益。此外,大宋通商興業,勸農助牧,各行各業蓬勃發展,到處都在缺人。偏偏西南有上百萬百姓,卻被一小撮人奴役,視為牛馬。我大宋奉仁義為先,當救這些萬民與水火之中。”


    蘇定波聽出意思來,宋國對西南的戰略不是占地。那裏九分山一分地,去那裏搶地,還不如花些心思去李越、占城圈占些土地回來——那裏都是一年三熟的肥地。


    宋國要的是西南地區的人。那裏的苗民,也是炎黃苗裔,受中原文化影響上千年,至少比真臘、占城那些信奉婆羅門、小乘佛教的人要容易融合。


    到現在,蘇定波有些明白朝廷的西南戰略。


    大力扶植那些拓墾團,現在叫農墾師。讓他們過上好日子,這樣既能樹立了榜樣,又能讓周圍的山民苗民看著心熱眼饞。


    誰不想過好日子?估計農墾師裏有不少軍政軍官,暗地不知組織了多少的宣講隊,深入各寨各鄉,蠱惑人心。


    在湘江農墾師,跟舒長翼戰友們閑聊時,聽他們提及,他們在沅江、澧水農墾師的同袍故友們,手下的部眾一月比一月多。


    廂軍早就改編完了,早幾年前就沒有再增派新的人手。那一月比一月增多的部眾,當然是從各山寨裏跑出來的。


    部眾大批逃離,各寨各部的頭人首領們肯定是不甘心。人都跑光了,頭人首領們盤剝誰去?還怎麽吃香的喝辣的?


    所以這兩年那邊的衝突是日漸增多,原來根源在這裏啊!


    蘇定波有些擔心,西南苗民頭人和首領們都不是傻子,他們中間肯定不乏睿智之人,可以看出朝廷的用意。然後在諸首領中縱橫捭闔、陳述利害,聯合起來掀起一場大叛亂。


    正在猶豫要不要說的時候,蘇定波突然想到,此前在南海郡時,察覺到南寧軍有跡象,準備順都泥江(南盤江)從雲南郡善闡城直下柳州,把雲南郡與鬱林郡連在一起。


    再聯想到前些日子,《東華朝報》有報道,改編後的右威衛都督府駐巴蜀郡恭州江津城,左威衛都督府駐湖南郡鼎州武陵城。


    同時,有消息顯示,這一軍兩衛都在擴軍增編。同時巴蜀、雲南、鬱林、湖北、湖南五郡的兵備使換上在滅夏平遼以及大理國戰事中,立功有經驗的宿將。同時各郡郡兵開始大整編。


    這一切的跡象足以表明,官家和朝廷早就對西南可能發生一場大規模的叛亂有了應對,想必官家和中樞大老們早就明白,許多重要的問題,最終解決的方式隻能是武力。多打幾次勝仗,問題自然而然地就解決了。


    由西南策略,蘇定波想到了南海郡。


    一旦西南用兵,海運便利,物產豐富的南海郡,就會成為大後方。鬱林、湖南兩郡會成為前線,而南海郡可以通過水運,很便利地把大宋其它地方的物資,源源不斷地支援上去。


    或許,這是官家派心腹幹將葉大官人去南海的目的之一。


    把南海郡和廣州建設成為南海地區的經濟中心,隻是表麵上的原因。還有一層原因是清除本地勢力,省得西南用兵時,有人在大後方拖後腿。


    蘇定波進一步想到,官家滅夏前,巡視了一圈西北六路;平遼前,巡視過河東、河北;現在不辭辛苦,先是去了東南,巡視了一圈後逆江而上,到兩湖轉了一圈。


    這還不夠明顯嗎?


    官家召見自己,肯定是想從另一方麵知曉湖南郡的實際情況。


    說實話,蘇定波察覺到官家對大宋的官吏體製似乎保持著一種警惕。他深知這個體製裏的部分官吏,會瞞報或假報,層層加碼,等到他手裏,早就跟實際情況相差十萬八千裏。


    所以官家在做出重大決策前,總是會小心翼翼地從各方麵收集情報,確保他能獲得最真實的信息。


    明白這一切,蘇定波暗自更加小心,不讓自己說漏嘴。叔父和嶽父曾經再三叮囑過,千萬不要揣摩聖意,就算你悟到了,也要裝作半知不解地問一句。官家是很有器度的明君,他敢於也擅於起用那些比他聰慧能幹的才傑。


    《仙木奇緣》


    但是沒有人喜歡猜中自己心思,炫耀顯擺的人,官家是天子,但首先也是一個人。


    蘇定波牢記住了這一點。


    交談一番後,趙似留蘇定波吃了一頓飯。


    蘇定波告辭後,趙似走出閣樓,沿著東湖慢慢走著。宇文虛中和楊惟忠緊跟其後。


    “惟忠,你是滅大理國的主將,西南打仗,你有經驗。”趙似轉過身來,指了指楊惟忠,示意他靠近一點,然後說道。


    “目前西南策略,你覺得有沒有漏洞?”


    “回陛下的話,臣暫時還沒有發現漏洞。西南最大的問題就是交通不便,各路兵馬溝通訊息,非常難。所以陛下和樞密院定下的各打各、各自實現各自的戰略目標的策略,臣覺得是可行的。”


    “姚雄指揮南寧軍一部,坐鎮柳州,負責南路攻略;李邈指揮南寧軍一部,坐鎮善闡,負責西路攻略;郭成坐鎮江津,負責北路攻略;種師道坐鎮武陵,負責東路攻略。”


    趙似緩了緩,繼續說道。


    “西南經略,需要幾十上百年才可能完全實現。現在第一仗,就是讓西南諸部的頭人和首領們,先畏威。隻有如此,我們才好施恩啊。”


    正說著,李芳和梁師成急匆匆地跑來。


    “官家!”


    “有事嗎?”


    李芳示意梁師成上前去稟告。


    梁師成上前去,在趙似耳邊說了一句。


    趙似滿臉驚喜,站在那裏想了一會:“既然如此,湖南郡我們就不去了。逆漢江北上,去襄陽再換馬車。我們回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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