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蔡京覺得格外地冷,蔡府也失去了往日的熱鬧喧嘩——不說此前擔任計相和仆射時期,就算轉去左資政大夫,那時的蔡府門前也是車水馬龍。


    蔡京長袖善舞,此前積累了諸多人脈,又一直簡在帝心,大家都願意來捧下他的場。


    今年卻是門可羅雀。


    弘文院院正,真的是養老的官職,屬於半致仕,再退一步就是完全不問政事了——而今官家定下的官製,與以前完全不同,以前致仕還有起複的機會,現在致仕了再起複,微乎其微。


    加上蔡府三郎的桉發,雖然沒有牽連到家人,但是官場上的人,都眼尖心明。


    一落千丈的場麵,讓蔡府很多人心裏忿然不平,也接受不了——不少仆人找各種借口辭去,另投“明主”。


    蔡京心裏也十分難受,但表麵上還做出一副天高雲澹的樣子。他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不到最後關頭,他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書房裏,蔡絛、蔡鞗、蔡脩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坐在書桌後麵的父親。


    “四郎你想好了嗎?準備報考哪所大學?”


    蔡絛一愣,父親不是老早就給自己定下目標,中學畢業,務必要考上成均大學,怎麽現在改主意了?


    “兒子聽父親大人的。”蔡絛老老實實地答道。


    “你身體健壯,在學校不僅學識拔尖,體育也學得好,”蔡京緩緩地說道。


    新製下,各學校不僅改了文化科目,對體育也重視起來——體育,體魄教育,練身體也練精氣神。


    “既然你文武雙全,為父想讓你報考狄襄武士官學校。”


    蔡京的這句話讓蔡絛都傻眼了,什麽意思?父親,你是老湖塗了還是瘋掉了?居然讓我去當刺配軍,做武夫?


    蔡京看出兒子心裏的疑惑,不急不緩地說道:“四郎啊,幾兄弟裏,你是最聰慧的一位,為父對你期望甚高,也覺得你前途最為遠大。”


    蔡絛聽出父親話裏的意思,他對自己如此期盼,肯定不會稀裏湖塗地亂規劃,這裏麵肯定大有玄機。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於是靜下心來,默默地聽著。


    看到蔡絛的神情,蔡京老懷甚慰,語氣多了幾分期盼和真誠。


    “四郎啊,嗯,五郎,七郎,你們也一並聽一聽為父的肺腑之言。”


    “謹聽父親大人的教誨。”


    三人連忙恭敬地答道。


    “三任太宰,章公、許公再到你們叔父,三任期滿,新舊過渡完畢,這太宰之位定會落到新思潮官員頭上。九成是張嵇仲。他之後,會是誰,你們猜得出嗎?”


    “長孫玄明,曾茂明,呂元直?”蔡絛猜測道。


    “差不離就是這幾位吧。”蔡京不置可否,“你們有沒有看出,這幾位有什麽共同特點?”


    “都是校書郎出身,都在秘書省任事過。”蔡鞗搶先說道。


    “嗯,五郎說的這些,都是眾所周知的,不過能總結出,也不錯。”蔡京勉勵道,“還有嗎?”


    蔡絛遲疑地答道:“父親,這幾位都曾經上過戰場?”


    “沒錯。滅夏、平遼和漠北戰事,他們這幾位都非常活躍,而且頗有潛質,前途遠大的年輕才俊,都曾經輪流去戰場和偏遠之地曆練過。”


    蔡京這麽一點撥,蔡絛驟然明白父親的用意。


    “父親大人,你是說官家會定下規矩,以後太宰要曆經過戰事?”


    “出將入相是前唐的規矩。我大宋以前不興,隻講文武各製。而今官家新政,又是另外一番說法。平章軍國事,你連前線都沒去過,沒有親身經曆過戰事,如何平章?”


    “隻是父親,孩兒用不著專門去研修武備之學吧?玄明、茂明、元直等幾位先生,都不曾專門研修過武事。”


    蔡絛爭辯道。


    “他們在兵事軍學上有這個天賦,你有嗎?”蔡京反問一句,問得蔡絛啞口無言。


    “最關鍵的是有官家親自地敦敦指點。官家為當世兵法大家,能跟在他身邊,當然大有長進。”


    聽著父親意味深長的話,蔡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父親,兒子明白了,一定用心學習,爭取早日學有所用。”


    蔡京點了點頭,轉向蔡鞗和蔡脩。


    “五郎,七郎,開春後你倆從龍泉書院轉學去景靈學校。”


    兩人愣了一下,但是沒敢有異議,老老實實答道:“遵命,父親大人。”


    “以前是為父想錯了,這麽大好的機會,居然浪費了好幾年。”蔡京眯著眼睛說道。


    蔡鞗和蔡脩對視一眼,小心地問道:“父親大人,兒子們轉去景靈學校,可有什麽注意的?”


    “小心為上。景靈學校,無論小學還是中學,裏麵不僅有重臣勳貴的子弟,還有宗室子孫。臥虎藏龍,一定要小心。上月,有兩位學生囂張跋扈,打人生事,被學校直接開除了。家裏大人去學校鬧事,才知道是福寧公府的兩位小衙內。結果被官家下詔,福寧公降為伯爵位。”


    蔡京冷笑幾聲,“孩童鬧事,居然讓端獻益王(趙頵)一脈,去公降伯。大家總算知道這景靈學校的底細了。”


    轉頭看到蔡絛若有所思的樣子,蔡京心裏起了波瀾。自己起複的機會已經是微乎其微了,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曆朝曆代都是這樣的,立儲是一番明爭暗鬥,儲君即位又是一番龍爭虎鬥。官家再英明神武,也擺脫不了這個規律。


    官家與皇後結婚十幾年,生下兩位公主和一位皇子,偏偏這位唯一的皇嫡子不到兩歲就夭折。現在她肚子裏又有了龍種,開春就會生。


    但是誰知道是皇子還是公主。


    一旦是公主,這朝堂的局勢就有意思了,以前一直隱身不顯的儲位之爭,隻怕再也按不住,要浮上水麵了。


    哪一次儲位之爭,不是刀光劍影?本朝能避開嗎?恐怕很難吧。


    雖然不清楚官家心裏的想法到底是什麽,但是身為臣子,不得不提前布局。萬一運氣來了,被撞到了?


    正在想著,管事匆匆在門口稟告道:“阿郎,有客前來拜訪?”


    哦,我這門可羅雀的府門,居然有客拜訪?


    “誰?”


    “二官人。”


    蔡元度?他來幹什麽?


    “還有大郎君一起陪著來了。”


    蔡攸這個逆子也來了?蔡京冷笑幾聲,心裏猛地一咯噔,突然想到了什麽,急急忙忙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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