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輕容本剛被張雪和寧王世子的死亡駭住,自己又從死亡邊緣活回來。眾人整日帶她四處遊玩,才將她的心剛剛打開,此時再次死人,她已然害怕得不能言語。


    沈玉壺感受到她的體溫漸漸下降,心中也懊惱起來。


    這山中怎麽會有死人,沈玉壺本想帶著唐輕容離開,卻在看見那白影身上的玉佩時,眉頭一皺。


    他輕輕拍了拍唐輕容,輕聲道:“別怕,我去看看。”說著他將匕首擲出,將白影身上的白綾割斷。


    沈玉壺沒想到這個人竟然還有氣息,雖是滿身是血,可是內力卻極為深厚。他中的迷藥頗重,沈玉壺從玉佩上看出他是無憂穀的人,便與唐輕容將他救了下來。


    此人正是宇文秋彥。


    因為救治及時,宇文秋彥終於在十日後奇跡般的康複了。


    他知曉是沈玉壺和唐輕容救了他之後,很是感激,加之誌趣相投,半個月內便互相成了好友。宇文秋彥為人真摯,心性高雅,對於自己無憂穀二公子的身份並不隱瞞。隻是對於他被害一事,卻總是傷神不提,沈玉壺與唐輕容並不是追根究底之人,也不相問。


    宇文秋彥聽說唐輕容與沈玉壺學武功,很是驚訝。當下就道,宇文世家的主人最喜歡學武的女孩子。臨走之時,便邀請他們二人前去無憂穀,欣賞一下三年一度的武林品劍會。


    唐輕容自是興致勃勃,沈玉壺也是驚喜不已。


    唐輕容倒是忘記了這一茬,現在想到可以親眼見一見古代的武林,又是一番滋味。


    想到要出府一日,唐輕容不由得苦起臉來,當初答應宇文秋彥得爽快,可她的身份現在是準九王妃。與沈玉壺單獨出門是不可能的,但是若要讓人跟著更是不可能。


    沈玉壺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輕聲一笑,“不如就說去姻緣廟。”


    唐輕容淡淡瞪了他一眼:“庸俗。”


    古代人整天就知道求神拜佛。


    沈玉壺抬頭望天:“那就說去閨蜜家聊體己話。”


    唐輕容翻了翻白眼:“你天涯何處無閨蜜。”


    沈玉壺咽了咽口水:“那也可以去江中看景,作些畫卷。”


    唐輕容玩了一下手中的金鐲子:“無聊。”


    沈玉壺無奈了:“這些都是女兒家經常做的事。”


    初見唐輕容時,他就覺得她是既有大家閨秀,又有一般女子沒有的大誌風範。可是與她熟絡之後,才發現,這個丫頭根本就隨性的很。


    “那是你們世界的女人。”隨手折下一朵熟得恰好的蓮蓬,有一搭沒一搭地剝著蓮子。


    沈玉壺奪下蓮蓬,隨手把蓮蓬擲在湖裏,“咚”一聲沉了下去。


    “別剝那蓮子了,你這水蔥似的指甲留了兩寸了,弄壞了豈不是可惜。”


    唐輕容撇了撇嘴,滿不在乎。


    卻又見沈玉壺眉頭緊鎖:“什麽叫‘你們世界的女人’。”說著又看一臉悠閑自在的唐輕容,“說得好像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唐輕容嗬嗬一笑:“我超然於世,早已不在三界之中。”


    “胡說八道。”沈玉壺也笑了,想了一下,“理由雖庸俗,但隻要能出門都是好理由。”


    唐輕容輕歎一聲,點點頭:“好吧,我看姻緣廟不用說,我爹那麽想讓我嫁給晉王,肯定會叫顧夜闌陪我一起去的。閨蜜也不妥,作畫我不會。你再想想辦法。”


    沈玉壺悶,“那就說去百花宴。”


    誰知唐輕容眼睛又是一亮:“什麽百花宴?”


    沈玉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說:“餘小姐舉辦詩文大會,發帖邀請四方才子。”


    “這麽有趣。”有人的臉上光彩很甚。


    沈玉壺搖了搖頭,抿唇笑笑:“她又在選婿了。”


    “那裏肯定很有趣。”唐輕容的心思又飛了,忽然又道,“又?”


    沈玉壺點點頭:“她一共嫁了三次人。”


    唐輕容聽得沈玉壺之言嘴角一陣抽搐,抬眸睇一眼:“嫁了三次,還是小姐嗎?”


    誰知沈玉壺一本正經道:“今日喚嚴夫人,明日說不定要喚陸夫人,隻有喚餘小姐肯定不會錯。”


    “噗哧!”


    唐輕容毫無形象地笑了起來,“哪有這麽有趣的女子。”視禮法於無物,深得我心啊。不過這句她沒敢說。


    “嫁了三個丈夫,做了三次寡婦……”沈玉壺眉峰抽了一抽,“竟然還敢再嫁。這女人當真是一個奇女子……”


    說道這裏,唐輕容已經很沒形象地笑翻在船裏了。


    沈玉壺鬱悶的看著唐輕容:“很有趣?”


    唐輕容使勁點點頭,忍住笑:“你知道得這麽清楚,肯定也給你發帖了。”


    果然,沈玉壺臉色一青。


    唐輕容更樂了,“有眼光。”


    “丫頭!”咬牙看著她。


    唐輕容忍住笑,忍得肚子都痛了,“你若是不去的話,餘小姐一定會很失望很傷心的。”


    沈玉壺聞言冠玉似的一張臉便一陣紅一陣白:“我為什麽一定要去?她又不是第一次選婿,這百花宴我都觀了三次了。”


    “啊?”唐輕容瞪大眼睛,心中在想的是,這餘小姐邀請了他三次?難道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沈玉壺見唐輕容煞有所思,輕輕敲了敲唐輕容,“你就用這個理由,唐老爺定然不會拒絕。”


    唐輕容摸摸頭,疑惑道:“她是選婿,我去做什麽?我爹為什麽不會拒絕?難道我爹與她有交情?”


    沈玉壺臉上浮出淡淡的笑:“餘小姐喜歡才子也喜歡才女,百花宴有男子臨場自然也有女子。”


    他的眸子中卻了無笑意,“這次也邀請了晉王顧夜闌。”


    唐輕容聞言眉頭一挑:“這個女子我倒想見識見識了。”


    沈玉壺的目光淡淡瞄向了岸邊,輕淺一笑:“你可要想清楚了,二者隻可選一。”


    唐輕容幾乎想也沒想,將一粒蓮子送入沈玉壺的唇邊,側頭一笑:“自然是無憂穀。”她可不想見到顧夜闌,自從顧夜闌傷她之後,好像露麵就越來越少了。她知道他也為救她出力,盡管感激,可是她就是不能接受一個心中有他人並且有太多女人的男人。


    這也是她可以和沈玉壺輕鬆聊天,卻不願麵對顧夜闌的原因。


    沈玉壺默默吞下這粒沒有去皮的蓮子,苦澀難言,皺著眉頭瞪了瞪她,卻惹得唐輕容一陣愉悅的輕笑。


    “殿下,該用膳了。”溫如水,淡如風的清冷音調,一如她的心境,平緩無波。


    紗帳內的人不予回應,仍舊躺在那裏,良久良久。


    她仍是一動不動的靜佇一旁等候著,眼眸直視遠方,不曾有半分窺視。


    不知多久之後,帳內的男子掀開紗幔,“為我更衣。”


    “是。”她平緩地應聲,將床帳掛起,逕自從屏風後取過雪白的外衣,將他完美的足以迷惑所有女人的身軀蓋住。


    顧夜闌慵懶地靠在床頭,閉著眼睛。


    她垂眸凝視他,看著他俊美的容顏。幽邃的眼瞳睜開,流瀉出其中的魅惑幽光,教她在那深潭般的黑眸中恍惚失神。


    顧夜闌輕笑一聲,“去拿木梳來。”


    紫馥點點頭,取來木梳。她纖指一動,解開他結於發上的束帶。


    如墨一般的發絲柔軟的披瀉而下,她輕輕地梳下,如緞的長發觸在手中,竟令她良久的失神。


    他輕扯唇角,一抹淡得幾乎難以察覺的悵然,在紫馥轉身時流露而出。


    紫馥為他束好發,為他端來早膳。


    “紫馥,你不問我為何笑?”


    紫馥平靜地為他盛好清粥:“公子不想說,紫馥並不想勉強。”


    顧夜闌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你若問,我便答。”


    紫馥平靜的抬眸看他,這樣的眼神讓顧夜闌想起了那一年。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死,明明僅餘一絲淡不可聞的生息強自撐持。可是他依舊憑著強韌的生命力,以及他無堅不摧的意誌,力挽狂瀾。


    足足半年,她日日親侍湯藥,將他從鬼門關救回。


    他在睡夢之中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為何要救我,為何要救我……”


    而總有一個輕柔清冷的聲音在耳畔不停的重複:“你不想死,所以我救你。”


    就這樣,她將他從地獄救了回來。


    他醒來時,便看見了這麽一雙眼眸,淡淡的,沒有任何溫度,也沒有世間人該有的情感起伏。


    她似乎什麽都不在乎,又似乎什麽都在乎。


    因為她的不離不棄,因為她以命護他。


    所以當他走時,他竟鬼使神差的折回,隻問了她一句:“你可願意跟我走。”


    她點點頭,卻並沒有露出任何喜悅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為何要帶她回來,是因為太孤獨了,還是看著她能夠讓他平靜。


    她一直就這麽淡淡的,有的時候他都看不懂她。


    紫馥搖了搖頭,依舊答道:“公子不願意說的。”


    顧夜闌沒有反駁,低沉一笑,眼中有絲縷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為何你們都懂得看臉色,她卻一定要說出令我討厭的話。”


    紫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顧夜闌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放入口中。


    吃了兩口,他放下勺子,“也許,她並不適合當王妃。”


    紫馥輕輕抬眼看了他一下,語氣淡淡:“紫馥隻見過令殿下心煩的女人,還從未見過令殿下生氣的女人。”


    顧夜闌臉色變了一變,看著紫馥語氣已經冷了一下,卻沒有責怪她之意:“隨著自己的心意想說什麽便說什麽,這本是皇族大忌。”


    “也許她的確不適合這個皇族。”紫馥這次眼睛都沒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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