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並不急著去宸王府回複“合謀”一事,而是帶著墨悅去街上采購了很多草藥,甚至還去了一趟郊外的依別山,在那裏的十裏亭附近呆了一個下午,采了幾味草材,然後才離去前往宸王府。(.)


    楚舞沒來,也沒留信號。看來沒有相信她是自己人的哨語。夜未央想。


    馬車前麵傳來喧鬧聲和路人自動躲避的動作。新買的馬車四邊掛的是白色輕紗,還沒來得及弄成防風雨的車布,所以坐在車內的夜未央一眼就看到了前麵當頭騎著白馬一身蔚藍錦袍的男子,上身筆挺如一杆標,臉如冠玉,俊朗非凡,竟然是當今的震王赫連震。


    夜未央不由呆了。


    赫連震,慶皇的長子,在五國民眾的口碑一向很好。上京的街頭巷尾很多流浪漢都曾受惠過他的施舍,國內受天災地禍的地區也常見他的身影,素有仁慈賢明之稱。


    “公主,震王聽說車內坐的是您,說相請不如偶遇。邀請公主到前麵的飄香酒樓一坐。”墨悅探頭進來說。


    “既然是這樣,恭敬不如從命。”夜未央咬唇笑答,墨眸深如海,眉目間一片冷清。


    隔著一層紗帳,她望著前麵緩緩而行的藍色背影,袖內的小手緊緊地攥住,尖尖的指甲刺入掌心……


    飄香酒樓的後院臨河而建,尋常的食客大部分在前院的酒樓大廳用餐。有身份有銀子的貴客才有資格進後院的雅樓用餐。所謂的雅樓全是單獨別院,麵積不大,底下一樓是彈琴奏樂的小廳,坐在二樓用餐的貴客臨窗遠眺可欣賞上京的大半風景,朝下可視河麵來往穿梭的船隻。扭頭朝內,可以望見樓下奏樂藝伶的美妙身姿。


    夜未央由下人引著進了一座雅樓,墨悅在一樓聽候,她稍提裙裾一步步拾級而上,不急不緩。


    走完最後一級,抬眼望去,佇立在窗邊的震王聞聲回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一道靜寂如湖深,一道溫和如沐春風。


    “冒昧邀請玨明公主共進餐,失禮了。”赫連震笑道,嗓音醇厚柔和,就連一雙紫眸都是柔得如水。


    夜未央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繃得極緊,袖內的手攥得更用力了,臉上現出初見的生澀神情,微微施了一禮,問道:“不知道震王殿下相請有何事?”


    “先請坐。”伸手示意未央坐下。待兩人隔桌相對而坐下,侍衛在旁上了茶退下,赫連震才繼續道:“近段時間喉嚨幹澡,夜間咳嗽不止,久難成眠。已喝過很多藥方都不見好,今日在街上偶遇神醫,所以鬥膽冒昧相請了。”


    “神醫兩字是誇大其詞了,不過是略懂一點藥理而已。前兩天在禦花園震王想必也看到了,璃兮連宸王中的什麽毒都無法探出,可見是浪得虛名。”未央邊說邊展開絹帕蓋在桌上赫連震的手腕上,纖白如蔥段的手指輕輕搭在上麵的脈搏,低斂目光垂眉切診。


    所以,殷璃兮在東元國即將做客三年!


    三年?夜未央暗自算了算,三年要拿到那東西,時間應該不算長吧?隻是夜未央本身的屍體哪去了?今天她去懸崖,說是采藥,其實就是想找回自己的身體。


    “你們有沒有探聽到宸王的側妃歿了的消息?”夜未央突然問道。


    “宸王側妃?沒聽說啊!沒聽說她歿了,從各暗樁收到的信息來看,好象說跟宸王一樣生病了。”墨陽答。


    生病?恐怕是死了吧?可是,如果是死了?為何赫連宸沒有對外聲稱?難道……難道他發現了我身體裏的秘密?所以才沒對外宣死訊?


    各種猜測令夜未央的心頭湧起了層層困惑及不安。


    還有另一件事令她感到費解。就是兩個侍女打探到的消息裏麵,聽不到一丁點有關無璣營的任何事。


    無璣營曆來是屬於東元皇族暗處的一支探子隊伍,由東元國的慶皇親弟弟赫連藍親王秘密掌管。一個月前宸王新婚之夜在驪山發生那麽大的事,照說各國安排的暗樁不可能一丁點的聲動都探不到,但事實卻真是這樣。


    這讓那晚發生的事情象落進了某種預謀好的陷阱,未等她來揭開,就已讓所有的一切都掩埋在塵土裏,消失得無影無蹤,無處可覓。


    馬車載著心事重重的夜未央主仆仨人朝蒼神公館馳去,在經過長安街尾的拱橋時。夜未央挑起了窗簾布,凝目望向河邊的飄香酒樓。


    “停車。”她突然開口。


    趕車的小五耳尖,急拉韁繩。


    “公主?”兩個侍女不解地望著夜未央衝出馬車,奔到橋欄邊。


    “公主……。”緊隨著她的兩侍女急忙攔住她的身形:“公主,危險。”


    夜未央的眼睛呆呆地望向飄香酒樓的二樓雅座的某個窗口,那裏有個身穿錦緞藍衣男子,手持酒杯正在獨飲,將酒倒入口中的動作,又急又猛。


    夜未央推開墨陽,順著橋欄快步走了兩個台階,因走得過急,差點被裙裾絆倒,墨陽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關心地問:“公主,怎麽了?您看到什麽了?”


    這聲公主終把夜未央驚醒。她雙手緊緊地扣住橋欄,慢慢地將目光從窗口邊的藍衣男子身上移到橋下的河水,在兩岸的燈光輝映中,一張陌生的女子麵容在橋上探出頭來,在水中動蕩、模糊不清。


    這模樣出現,他怎會相信我是夜未央?


    “公主,怎麽了?您怎麽了?”站在她身後的墨悅邊問也邊探出頭來看河水。


    “沒什麽。突然好想念母皇……。”夜未央低聲輕喃。


    “公主請放心,奴婢們一定會在這三年極力保全公主,不讓公主受到傷害的。”墨陽以為她們的七公主思鄉過切了。


    “有母皇親自從‘墨門’挑選出的人陪我遠赴東元,能不放心嗎?”夜未央能感到那個叫殷璃兮的女子內心充滿了對自己母皇的濃稠哀怨。


    “女皇陛下也有自己的苦衷。請公主一定要體諒。”


    “不體諒的話,本公主也就堅決不來了。”夜未央抬眸深深地望了眼那個藍衣男子,毅然轉身回車馬。


    終有一天,我會再次以強者的麵目重新站在你身邊的。我們還能再次攜手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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