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出了門,在莊子門口等了會子,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現了身,他臉上遮了塊布,瞧不清楚臉麵,我如此交代了一番,他躬身一禮,又瞬間隱去了身影。


    到了五月十三這日,母親過了酉時方動身,拜托徐叔和青杏照看我,又叮囑我平時一個人不要隨便出莊子,這才收拾了些細軟出了門。母親的馬車向西行去,不多時,莊子後麵一輛馬車慢慢跟了上去。


    我在屋子裏坐立難安,一會子在榻上翻著書,一會兒又遣青杏給我打壺水,衝茶吃,隔了會兒我又趕著青杏趕緊安置。一直折騰到五更天,我才聽見窗欞上輕輕的叩擊聲,立即從床上坐了起來,奔到窗邊打開了窗子。月光下,一身黑衣的男子隻一句“跟到地方了,已經住了下來。”我點了點頭,衝他說了聲“謝謝!”


    已經轉身的黑衣人身子一震,轉過頭來瞧了我一眼,低了下頭就消失在夜色裏。


    我在床上眯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起身簡單梳洗了一番,給青杏留了封書信,說我與歐陽玥出去辦點事兒,一兩天就歸來,安心等著便是。卻說我和歐陽玥的事兒,並沒有刻意瞞著青杏,她將我的心思也看在眼裏,我明白,我隻有扯謊說和歐陽玥在一起,她才會相信。


    此時天兒剛露出魚肚白,我出了莊子看見一輛黑幄油車停在門口。我上了車,昨晚見到的黑衣人道了句“姑娘扶穩,在下要加快馬速了!”


    我聽了他的囑咐,雙手扶在車壁上,車子已經動了起來,較之平常要快的多。馬車不會子功夫就出了城,卻沒有停下,徑直向西行去。越往西,路越窄,地勢也越發不平坦,走了莫約兩個時辰,車子方停了,聽見男子說了聲:“姑娘,到了!”


    我下得車來,隻見車子停在一個山莊門口,門楣上寫著“碧落山莊”幾個大字,黑色的大門緊緊閉著。我從未聽過此地,也沒聽母親提過此處,不解地瞧著眼前遮麵的男子,問:“公子確定是這裏?”男子點頭道:“我將夫人跟到這裏,直至她進了門,又隔了一炷香時間,都不見她出來,我才離去。”


    卻說我當日打定主意要親自弄清楚我關心的那些事兒,便囑咐莊子外一個暗衛,在母親離開當日,跟著她,追查出她落腳的地方回來報我,才有了現在這一出。


    我衝他抱拳一禮,正準備進去,男子道:“聽夫人叫開門的女子‘落娘’。在下在莊子外守著,姑娘有事兒盡管吩咐。”我回過身子衝他感激一笑,理了理衣容,方上前叩門。不多時,山莊的門開了,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瞧了我一眼,疑惑道:“姑娘找誰?”


    我裝著熟客的模樣,微微一笑:“蓼虹找落娘!”這個女子瞅了瞅我,方讓開了門,容我進去。


    進得門去,發現這處莊子與燕京別處的莊子大致相同。我隨著丫鬟繞過照壁,並沒有進客廳,穿過耳房,經過抄手遊廊,方進到內院的一處園子,隻見門上書著“塵心園”三個字。丫鬟留我在園子裏,自己進去稟報。隔了不到一刻,方容我進去。進了屋子,瞧見一個水色裙擺的雅致女子正在喝茶,她低頭著蓋沿撥著茶末,並沒抬頭瞅著,隻淡淡道:“姑娘找落娘作甚?”


    “一羽姑姑?您是不是一羽姑姑?”麵前這位女子聽到我的話,手裏的茶杯失手摔在了地上,“哐啷”一聲砸了個粉碎。她不顧灑在身上的茶漬,起身看著我,又突然轉過身子,道:“姑娘認錯人了,落娘並不認識什麽姑姑。”


    我奔上前拽著她的袖擺,不依道:“姑姑,我是虹兒啊。您肯定是一羽姑姑,不然您剛剛也不會聽見我叫您都打翻了手上的茶。”


    這位女子方轉過身子細細瞅著我,用手順了順我的頭發,喃喃道:“三年不見,虹兒都長這麽高了。”她拉著我坐下,喚丫鬟進來給我奉了茶,紅著眼和我敘著別後的心裏話。


    原來,她本不叫什麽落娘,原名是一羽,至於姓甚,我也不知。三年前,我和母親去蕭國西南邊陲的清月族時遇到一羽,她是一位老大夫的女兒,對藥理很是癡迷,得到母親的點撥,醫術有了很大提升,對母親格外感激。那段時間,她和母親一直以姐妹相稱,母親卻讓我喚她姑姑。和她敘了會子舊,方知她的父親已經作古,因酷愛醫術,她便離了家,打算遊曆一番,增長閱曆,這段時間便暫居此處。


    我也沒深究她說的是真是假,鄭重道:“姑姑,我知道母親就在莊子裏。她自己的醫術就不賴,但還是尋了您來,母親是不是病了?”


    一羽看著我,歎了口氣,“虹兒,你能找來,說明你也察覺了什麽,你娘是在我這,她這會子睡下了,隻是有些不舒服。不過,並不是什麽大病。姑姑也不留你了,你先家去,耐心等你娘回來便是。”


    我瞅著她,搖了搖頭,不再說話。她見我如此,低下了頭,複抬起,似下了決心般,才開口道,“虹兒,姑姑在你娘麵前保證過,不會將她的病告訴你。”


    我聽到病,腦子瞬間轉不過彎兒來,忍著眼裏的淚意,抽噎道:“姑姑您真狠心,您不告訴虹兒算了,虹兒現在就去找娘問個清楚。”


    一羽將我抱在了懷裏,安慰道:“虹兒別哭,有姑姑在,你娘會沒事兒的。”她見我情緒稍稍穩定了些,這才說與我,“虹兒,那個,你娘得了一種怪病,她得苦熬兩天,兩天過了,施以針灸,再療養上個十幾天,就會恢複如初。”


    什麽叫苦熬?娘得了什麽病?沒見到她人,我怎麽也不信。在我的再三懇求下,一羽才答應帶我去瞧瞧母親。我隨一羽進了屋後一處廂房。剛進得裏麵,一股熱浪撲麵而來,屋子四周的窗子都掛上了不透光的拽地長簾。過了半刻,眼睛才適應了屋子裏的陰暗。隻見屋子正中擱置了一張床,母親和衣躺在上麵,雙眼緊閉,額上淌著汗,整張臉隱隱泛著藍色。眼睛往旁邊一移,驚得我瞬間瞪大了雙眼:隻見母親的雙手和雙腳都綁在床上。


    “娘,娘,您怎麽了?”我上前搖著母親,她並沒有睜開眼睛,我轉身一把拽住一羽,“姑姑,我娘這是怎麽了?快讓她醒醒啊。”見一羽蹙眉瞧著我,並不說話。我又回身扯著床上的布條,說出的話已經語無倫次,“不能綁著我娘,為啥要綁她,不行,不行……”


    “虹兒,你娘正在治病,必須綁著她!”一羽此時拉著我的身子,急道。聽到她的話,我住了手上的動作,回身抓住她的手,急切道:“姑姑,求求您了,我娘到底怎麽了,您快告訴我……”此時的我因昨晚一夜未合眼,這會子又處在悶熱的屋子裏受了驚,一句話還未說完,身子就軟在了地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蓼花美人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雲水散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雲水散人並收藏蓼花美人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