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了幾日,轉眼到了十一月。卻說昨晚一夜北風緊,我醒醒睡睡折騰了一晚上,滿心擔憂道上的難民如何能撐的住。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就匆匆起身梳洗一番,去尋蕭堯虞。進得屋子,蕭堯虞還在埋頭寫著什麽,身邊的離要見是我,忙躬身打了個千,準備提醒蕭虞,我忙搖了搖手。蕭堯虞還沒有發現我的到來,蹙眉繼續寫著,我打算在院子裏轉轉,等他完了再來瞧他。“將這封信函交給吳之儀,讓他速速著人去辦,越快越好!”他說完,起身伸了個懶腰,見我就在門邊立著,半伸著的雙臂頓時停在了半空,輕咳了聲,道了句“姑娘來了,屋裏坐。”說完,不忘瞪了離要一眼,見離要一個大男人頓時露出的委屈神色,我一時撐不住,捂著嘴偷偷笑了。離要急忙打了個千出了屋子。


    我進屋坐了,幫蕭堯虞倒了杯茶,瞅著他一臉的疲態,甚是不解,轉眼一想,脫口道:“王爺一晚上都沒睡?”蕭堯虞喝了口茶,才回我:“將葉城、鄔城、天胡城的信函都發了下去,就這會子了!”他朝屋外的侍衛喊了聲“傳膳!”這才接著道:“我正準備去找你。我將你那日的想法寫了信快馬呈給皇兄,皇兄很是讚賞,立即向父皇請示了此事。父皇已恩準,安頓難民就落在皇兄肩上,皇兄又回書給我,說文書發放至各地還需些時日,近日越發冷了,讓我督促各城先提前辦理此事,好讓老百姓少受些苦!”我聽了,急了一夜的心這才落到了實處,對安王也有了新的認識:有擔當,顧細節,會是一位好皇帝!然而,此時的我並不知道,就因為獻上這一計策,將自己生生扯進了他們兄弟二人當中,半生被其所累。


    卻說此時的我眉眼俱笑,一副得了大賞頭一般,蕭堯虞瞧了瞧我,淡淡笑了。此時侍婢端上了飯菜,我正要退下,他道了句“陪我吃吧!”就將筷子寄了過來。我早上惦記著城外難民,沒吃幾口就趕了過來,這會子瞧著桌上的飯菜,著實有些餓,便笑著接過了筷子。


    “葉夫人說的事兒,你可以考慮一下。”吃了會子,聽到蕭堯虞提及母親和我分開行走一事兒,我一下子沒了胃口,擱了筷子,端起茶杯在手上把玩著。母親近日雖不再提說此事,但籠在她眉頭的愁色我是看得見的。我寧願母親生我氣,也不想她為了我去找那個讓人見了就渾身發冷的怪人。蕭堯虞見我一臉愁色,自顧道:“葉夫人和你暫時分開,並非找歐陽東方那麽簡單,她身上的蠱毒我也是知道的。你估計也瞧出葉夫人身上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事兒,有些事兒,必須她親自出馬,才能搞定。”我想起母親在山寨當日,盯著門外的山賊輕輕了說句話,就能讓山賊瞬間失了心智,唯她是從,當時就覺得奇怪,但母親後來給我說是手裏的藥粉起了作用,我怎麽也不相信。


    蕭堯虞見我緩了神色,又繼續道:“她做的事兒不會有危險,我會派暗衛護著她,沒有萬一。”聽他這般保證,我心裏頓時一熱,隔了好一會子才點了點頭。


    母親得知我應了她提說的事兒,笑著擁住了我,又獲知我三言兩語獻策解決了城外難民的過冬問題,親昵地順了順我的頭發,道:“我們虹兒長大了,不用娘擔心了!”母親和我說了會子話,就出了我屋子,徑直去了蕭堯虞的院子,兩人在屋子裏說了好半響話。


    第二日午時,母親離開了天胡城,我將她送出了五裏地,方哭哭啼啼鬆了她的手,蕭堯虞始終靜靜陪著。我瞅著四野的荒涼,一時更覺悲傷,坐在荒原上不願回去。日薄西山,眼見著起了風,他想也沒想就將自己的大氅解下來為我披上。此時我才從傷心裏回過神兒,一時又怕他傷風,便催著他坐上馬車回到了天胡城吳之儀的府邸。


    別了母親回去後的幾日我都悶悶不樂,窩在屋子裏不肯出去。第三日,青兒和另外幾個姑娘來了屋子,衝我行了禮,方斜著身子小心坐了。詢問她在府中一切可好,青兒笑著點點頭,衝我感激道:“謝謝姑娘又這麽幫我們,我們一時感激不盡。”我倒不明白了,細問緣由,才知吳之儀收了她們當侍婢,但並沒有簽賣身契,她們幾個仍是自由身子,來去自由。我心裏倒一震:沒想到蕭堯虞連這層都幫我考慮到了!他竟然這般細致……


    隨後青兒她們一行和我說了會子話,見我情緒不佳,都欠身退了出去,隻叮囑我好好休息。午飯罷,我披了那件我珍藏的白羽緞鬥篷在小園裏信步逛著。蕭堯虞卻直直到了我跟前,見我沒有興致,來了句“慈安局設起來了,城西正在搭建難民過冬的屋子,要不要去瞧瞧?”我一聽倒回了興子,想也不想就衝他點了點頭。


    慈安局就設在天胡城的府衙裏,下車瞧見門頭上的紅色牌匾上書著“慈安局”三個遒勁大字,心裏湧出了不少得意。進得院內,隻見麵朝正門口設了幾個桌子,桌子前麵都黑壓壓排了很長的隊伍,從右至左,依次為難民登記造冊,拿藥拿糧,棉被冬衣等,瞧著秩序井然,我心裏也生出不少佩服,瞅著蕭堯虞的眼裏多了些自己都不想承認的情緒。一行官員瞧見蕭堯虞前來,皆擱下了手中的事務,趕緊起身行禮。正在院子裏排隊的難民得知眼前這位貴公子就是幫他們安家施藥的晟王,皆跪地拜了起來,高呼“晟王千歲千歲千千歲!”瞧著這麽多人誠心感激,我旁眼瞧著,眼睛都澀澀的。


    “姐姐,你怎麽在這裏?”此時從人群裏鑽出來一個小孩子拽著我的手仰著頭瞅著我,我看著他偏黃的臉麵,一時想不起來,正準備俯身詢問他是誰,隻看見我和母親路上所救的劉三娘走到了我的麵前,拉著孩子跪地就拜,我一下子急了,忙斜過身子扶她娘倆起來,拉到一旁坐了,才知她夫君就葬在天胡城外,等孩子病好了,才帶著我和母親給的盤纏回到了天胡城,便在這遇到了我。劉三娘是機靈人,瞧我和晟王在一處,身份定也不一般,感謝一番,就沒再多問,準備拉著孩子去排隊,我瞧著她們孤兒寡母,拿著東西回去著實艱難,遂讓提前辦了她的,著人拿了領來的衣物糧食送她回了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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