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李淩等人重回楚雄府城。


    不過此時城中情形卻與早上舉城共慶春祭這一當地重大節日時的熱鬧大不一樣,街麵上隻見兵馬不斷往來,走在路上,更是不時能聽到有哀哀的哭聲自民居內傳出,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而李淩更是在仔細觀瞧後,發現這些巡街的兵馬竟非本城守軍,而是換作了連衣甲都不曾統一的各家蠻兵與定西軍的混合體,這自然更讓他感到有些不同尋常,臉上也帶了疑惑。


    見此,帶著他往前趕的蕭承誌苦笑一聲:“李兄你也瞧見了,這次亂子可真是不小,許多百姓都因為這一次刺殺而亂了分寸,因慌亂亂跑踩踏而傷亡者足有上百人之多,而且因此城中百姓還多有爆發衝突者,父親這才讓我們各自出兵,彈壓全城,以防鬧出更大的禍端來。”


    “那這城中本該有的兵馬呢?”楊晨也瞧出了問題,此刻便追著問道。


    “木坤存在問題,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不好再信了,已被咱們幾家一起下手奪了所有守軍的兵器,把他們全部看押了起來。”


    蕭承誌的回答倒也是夠直接的,全沒有中原當官的那些對表麵和氣的維持,但李淩對此倒是頗為認同,都這個時候了,還顧什麽顏麵?之前那場刺殺可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的,邵秋息的最後一刺固然凶險,但也不能忽略在他之前,吸引了眾人注意的偷襲啊。


    那第一批突然出手的刺客可都是扮作木坤的護衛才能靠近蕭鼎的,要不是定西侯自身武藝出眾,隻怕那一下就能要他性命了。如此一來,這個木坤的罪過可就太大了,自然不可能再讓任何一人相信他,從而將整個城池的控製權也從他手中剝奪。


    而事實上,木坤此刻的情形可是更加惡劣,他已被五花大綁,押在蕭鼎、段思羽麵前。此時的他,麵如土色,身子更是抖成了風中枯葉,口中隻一個勁地說著饒命,卻是連半句冤枉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饒命?本侯倒是想饒過你一命,可你也得給我們一個理由啊。你可知道,就因為你這一做法,導致了城中多少百姓受難,還有咱們幾方手下的兄弟族人,也多有損傷,要是不能給我們一個交代,本侯饒得你,旁人可不會放過你!”蕭鼎聲色俱厲地盯著他說道。


    “下官知罪,侯爺,下官知道自己與人勾結想要害你實在罪大惡極……可下官也是迫於無奈才不得不這麽做啊,要是下官不與他們合作,不把那些刺客放到身邊,隻怕下官的一家老小,一家老小就要被他們給殺害了。”木坤這時再沒有了隱瞞的意思,當即用力叩首,交代出了實情。


    “嗯?”蕭鼎略略一怔,而一旁的高文儀已靠近了壓低聲音道:“侯爺,他所言確實,我的人已經查問過了,這段日子他木家上下三十多人就沒在人前露過麵,而且據他幾個親信所言,這幾日夜裏,確有人暗中與他有過接觸,那幾個


    刺客也是昨夜被他臨時安插進護衛隊伍的。”


    蕭鼎冷哼了一聲,繼續盯著木坤:“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你為何不一早說與我等知曉,卻要受人挾製?”


    “下官……下官也是一時糊塗,隻擔心家人安危,這才幹出如此事情來。侯爺,您真要殺我我也無話可說,隻求侯爺能救出我家人……隻要我家人平安,我就是死了,也對侯爺心懷感激……”


    “你以為自己一死就能一了百了了嗎?”這時段思羽也森然開口,“你可知道這次因你而傷的都是些什麽人?咱們各姓各寨都有人因這亂子而有傷亡,真要追究,你木家擔待得起嗎?我來問你,那些要挾你的人到底是誰,他們又藏於何處?”


    這話裏多了一分餘地,不過更重要的還是想從其口中問出凶手的身份及下落。而到了這時,木坤當然也不敢再作隱瞞,隻能如實道:“這些人自稱是渾天軍殘部,具體有多少人下官也不敢問,至於他們的落腳點,之前是在城西一座院落中……”說著,報出一個地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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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時那些凶徒多半已經逃走,但還是即刻下令派人前往一查,好歹也找到些線索出來。而後,木坤這兒就問不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了,顯然他隻是個被利用的工具而已,自然不可能掌握更多有關對方的內情了。


    而在命人將他帶下去嚴加看守後,蕭承誌便帶了李淩上前請見:“父親,李大人已被我們順利救回。”


    “溫衷快些進來,這次卻是讓你受驚了,可有傷到嗎?”蕭鼎當即換了一副笑臉,關切地問候著。不光是他,就是段高等蠻人首領,這時也都表現得很是友善關心,詢問起李淩的情況來。


    雖然李淩身份不是太高,但好歹是朝廷官員。這要真在滇南出了什麽好歹,尤其是在他們眼前被歹人所害,這些人還是挺麻煩的,現在自然要表現出一定的關心了。


    “多謝諸位大人關心,下官並未受傷。”李淩說著,又衝蕭鼎一拱手,“更要多謝侯爺當時出言維護,又讓蕭前輩出手相救。”


    蕭鼎笑了一下:“舉手之勞,這都是咱該做了。對了,我兄長他人呢?”在這些知根知底的同僚對手麵前,他倒沒有隱瞞蕭乾與自己關係的意思。


    “蕭前輩他……因受傷不輕,已被送往大夫處診治了。”李淩如實作答。


    “什麽?”蕭鼎這下卻是再難淡定了,騰的一下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光是他,在場多人也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來,那可是天南一戟,整個滇南,整個西南全境都難有對手的強大存在,怎會傷成這樣?


    “父親放心,大伯他隻是失血過多,並無性命之憂。”蕭承誌趕緊出言解釋了一句,這才讓眾人稍稍安定了些。


    不過蕭鼎心中的驚異依然存在,口中喃喃道:“怎會這樣?一群渾天軍餘孽,居然有此能耐了嗎?居然連


    我大哥也會被他們所傷……”關心則亂,他顯然忘記了之前已經掌握的線索。


    李淩忙解釋了一句:“侯爺,使蕭前輩受傷的並非渾天軍餘孽,而是羅天教的邵秋息。”


    這話讓他先一呆,繼而便勃然動怒:“又是他們,這次我滇南接連發生幾處亂子,都有羅天教的影子,這回更是把手伸到了本侯頭上,是真與我整個滇南為敵了嗎?”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又迅速掃過其他幾人。


    這些各族首領的臉色也不好看,羅天教以往固然隻在中原鬧事,但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多少也是知道其性質的,自然會因此感到惱火和擔憂了。段思羽更是一聲冷哼:“羅天教,他們的胃口和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真當我西南各地不能奈何他們嗎?”


    “各位,這件事本侯一早就想說了,如今實在已是我滇南各方最危險的時候了。內有渾天軍餘孽蠢蠢欲動,外有羅天教試圖用陰險手段對咱們下手,若是我們再如之前般隻是互相算計,成一團散沙而被他們各個擊破,隻怕用不了多久,滇南就完全要落到這些陰險小人的手上了!


    “各位,咱們之間多年來確實有過矛盾,但此時外敵當前,還是該團結起來,共除大敵為上!”蕭鼎說著,目光再度從這些人麵上一一掃過,神色已變得極其凝重。


    其實這次他來楚雄就是懷著這一目的,之前也幾次提過相似的說法,奈何都被他們打著哈哈給岔了開去。直到這一回,當他再提此事,這些各懷心思的家夥終於露出了深思來。


    要光是一個渾天軍餘孽在那兒攪風攪雨,他們還是很樂於看著的。但是,當再加上一個羅天教,一個無所不用的羅天教,一個有能力當眾刺殺定西侯的羅天教,大家就感到了威脅,不敢再隨意作壁上觀了。


    定西侯這次能躲過刺殺,是因為他有所準備,自身武藝也夠高。可他們呢,要是那些家夥用同樣的手段對付自己,即便他們再自大,也隻能承認一句自己多半是會被殺的。


    “定西侯說的是,咱們不能再放任他們如此肆無忌憚了,必須還擊!”率先開口的是一名小寨的頭人,然後其他身份相當者也紛紛跟進,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份量最重的兩人身上,段思羽和高文儀。


    兩人也下意識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由段思羽沉聲道:“定西侯,還有各位擔心的不錯,咱們這回必須聯手了。滇南再這麽亂下去,隻會讓我們自身受損,白白便宜了那些陰險小人!那就聯手一回,先把這些家夥全部挖出來,鏟除掉!”


    “就這麽定了!”高文儀也跟著一拍桌案,做了最後的確認。


    李淩站在下首,心裏也是一陣振奮,想來羅天教等人是做夢都不會料到,自己行險的這一刺,會帶來如此後果吧,居然讓本來各自為政的滇南各勢力達成了合作!


    這就叫適得其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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