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家一事上,孫璧終究還是要比李淩更謹慎些的,所以他不但按商量定的派人去黎平,同時也修書一封,把這裏的一切稟報定西侯蕭鼎,最終如何安排還得由他來作決定。


    不過在他們看來,真要決定下來怎麽著也得等到一兩月後,所以接下來他們需要在意的還是勳陽城及附近的一些大小事務,必須保持此地的太平。


    時間就這麽又過去了一段,轉眼已是六月底,勳陽城這邊倒是一直挺太平的,李淩三人也完全熟悉了手上的差事,將城中一切事務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有時都讓李淩產生錯覺,自己這是真成了這黔州地方官了。


    直到這日傍晚,滇南終於有人趕來。


    這來的人還真不少,既有在蕭鼎手下聽用的官員,還有他們都不認識,據說是從中原來的官兒,還有一人則是大家都熟悉的白顯揚。


    經為首的官員一說後,李淩他們才明白這些身份不同者的來意,正主卻是這些中原來的官員,他們正是奉命來勳陽接手相關官職的,也就是孫璧、李淩和蕭承誌現在的職權。


    原來就在這段時日裏,朝廷那邊已經收到了蕭鼎的急報,在歡喜之餘,趕緊做出了安排,從各地方抽調出精幹可靠的官員前來西南赴任,務必想要把勳陽,甚至整個黔州真個掌控在朝廷手中。


    無論皇帝還是朝中那些大人們都很清楚西南對整個大越朝廷意味著什麽,也知道這麽多年來西南名為皇土,其實卻一直有著極大自主權的問題。現在好容易看到了一個機會,自然不可能放過了。


    至於這些奉旨而來的官員到底對此有沒有抱怨,皇帝和朝中大人物們是不會太在意的。不過就李淩來看,這些個即將接任勳陽要職的官員們都隻是在強顏歡笑,顯然很不希望真就在此為官,畢竟這在大家看來,跟發配也沒什麽區別了。


    至於從滇南趕來的官員,他們的責任卻是在於協助與配合了。這些官員也都是滇南各處衙門內能力出眾者,深得蕭鼎的信任,所以才會讓他們來勳陽當差,這既是對朝廷政策的服從配合,也是對這些下屬官員的提攜,因為隻要他們真在勳陽這兒辦好差事,也是一樁功勞,今後自然少不了封賞。


    倒是白顯揚的到來顯得有些奇怪,他終究不是官府中人,這次特意跑來又為什麽?難道是蕭鼎覺著應該在糧食上支援黎平,所以特讓他做相應準備嗎?


    結果還沒等他們發問呢,白顯揚已先從袖子裏取出一封書信來鄭重交到孫璧手上:“這是侯爺讓我一定要親手交你的書信,說是從京城而來。”


    “京城……”孫璧隻覺這個地方自己聽來是那麽的陌生,但還是接過書信,有些意外地打開看起了裏頭內容。而隻一眼掃下去,他的臉色唰的一下就變得一片雪白,隨即身子都劇烈地震顫起來,就連這封信都快要捧不住了:“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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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他如此失態,蕭承誌也是一驚:“表哥,這是出什麽事了?”


    “我……”孫璧張開嘴想說什麽,可一時喉嚨卻被什麽堵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下卻是讓李淩都感到有些擔心了,其他幾人雖不知孫璧身份,也知道事情一定很嚴重,既然之前已經把事情交代清楚,便沒有留著打聽消息,紛紛起身告辭。


    李淩見孫璧已亂了分寸,便代他將這些官員禮送出門,等他回到房中,卻見孫璧的眼睛都紅了,口中還在不斷念叨著:“這不可能!不可能!”


    他還從未見孫璧如此慌亂呢,哪怕當日曾被羅天教的人拿住,性命都將不保,人都顯得很鎮定,卻是什麽消息竟讓他失措到如此境地?


    蕭承誌在旁也很是關切,但這時也不好去搶那書信細看,隻能出聲安慰:“表哥,你有什麽難處隻管說出來,我們兄弟一定會幫你應對的。”


    “不錯,咱們朋友間相識一場,隻要我能幫你的,一定不會袖手。”李淩也當即表態,哪怕是皇家內部的一些紛爭,此刻他都不會躲閃。


    兩個兄弟的話語讓孫璧總算是鎮定了些,卻見他眼中突然有淚流下:“我……我娘親她……她去了……”說完這一句,他再也守不住心神,嗚嗚地痛哭起來,就像是一個孩子似的。


    而這句話,也徹底打懵了李淩二人,本以為是出了什麽大麻煩呢,結果得到的卻是這麽個噩耗,讓二人除了說句“節哀”外,都拿不出更好的話語來安慰孫璧。


    而一旁遞信後就沉默不語的白顯揚這時也是沉重地歎了口氣,他顯然是知道信中內容的,隻是之前不好先孫璧一步道出來。而相比於李淩,他顯然更清楚這位大越七皇子和自己母親間的感情有多深,自然愈發為其感到黯然了。


    就在李淩他們還想勸慰孫璧時,他卻突然一個起身,直往外走:“我……我想先一個人靜靜,有什麽事等之後再說吧。”說完,不等其他人做出反應,已徑直出門而去。


    李淩二人又對視一眼,終究沒有跟隨。喪母這樣的悲痛之事,確實不是外人勸說幾句就能平複的,現在他也確實需要安靜地做著自我調節,其他人壓根幫不上忙。


    唯一叫人放心的,是李淩知道孫璧絕對是個聰明而理智之人,所以哪怕一時悲慟,也絕不會做出什麽傻事來。不過有一點他卻可以想象,恐怕孫璧不會在西南留太久了。生身母親病逝,做兒子的接到消息,自然是要回去奔喪了。


    而同樣的,自己是不是也到了離開西南的時候了?


    畢竟,自己並不是真正的西南官員,而朝廷戶部的主事。本來到西南就是為了今年的稅款,卻陷入了一連串的變故中,現在事情幾乎完美解決,也到了功成身退,返回中原的時候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關於滇南商稅,以及今後稅款之事終究沒能敲定下


    來啊。


    就在李淩心中有所感慨時,白顯揚又看向了李淩:“李大人,在下這次來黔州,除了送信之外,也是為了和你商量一些事情。”


    “嗯?不知白老板有何見教?”李淩心中一動,頓時來了精神。


    “當日你所提到的關於提高商稅,同時讓我們商隊在西南更為安全的說法,我這段時日也和諸多貿易夥伴們討論過,他們中不少人對此也頗感興趣呢。”


    “此話當真?”李淩這下是越發興奮了,當即雙眼放光地盯著對方。


    白顯揚用力點頭:“如此大事,我怎會亂說呢?尤其是在如今黔州局勢已變,朝廷對西南有了進一步的控製之下,我覺著提高商稅,從而開拓出更大商路,甚至進一步邁出西南一隅,乃是我等商人更進一步的絕佳機會。


    “對此,我們也和侯爺商議過幾次,他也是相當支持的。雖然從短期來看,咱們會付出更多的稅款,但長遠看,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而且如此一來,對西南各地也大有裨益,於人於己於國皆有大把的好處,我們又如何能拒絕呢?”


    聽他用如此肯定的語氣說著這一結論,李淩更為興奮,都坐不住了,當下就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太好了!”說著,他又在房中迅速走了幾步:“白老板,還有其他商人能有此眼光,實在是西南數十萬百姓之幸,也是我大越之幸。白老板,我代表朝廷和西南百姓,多謝你們了!”說完,他鄭重朝著對方深深行下一禮。


    白顯揚趕緊起身微微避讓,然後又上前一把扶住了李淩:“李大人不必如此,真要說謝,也是我這個西南土著多謝你為西南做的一切才是。是你的一番說法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更好的將來,更是你在此盡心用力,才讓黔州迅速從幾場變亂中恢複過來,所以你才是我們西南的恩人啊。”


    直到這時,蕭承誌才跟著插嘴:“說的是,溫衷你這些日子為我滇南和黔州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裏,你再跟我們說什麽感謝可就讓我等汗顏了。”


    “哈哈……好,這些虛套的客氣就不說了,我隻說一句,白老板你們這次所下的決定一定是正確的,他日必能收獲數十上百倍的利潤。”李淩立刻就改變了說辭,哈哈笑著道。


    其他兩人聞言也是哈哈大笑,總算是把孫璧那事的愁雲給衝淡了許多。


    接下來,李淩又和白顯揚談到了關於逼迫龍家三宗開辟直通中原道路一事,直聽得對方又是頻頻點頭,這也正是他看好今後西南商業的關鍵處。隻靠區區西南兩省,當然不足以讓他們這些商人做出如此大的讓步了,但要是再加上整個中原的商路,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而有此商稅,再加上今年滇南各項收成還算不錯,又有李淩和定西侯的這層關係,說不定今年他們還真能把那三十萬兩的稅銀如數交上朝廷呢,這著實算得上是一大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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