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嘴角一翹,心知一切即將成功,便放緩了語氣道:“這一點關將軍隻管放心,在下既然敢來,自然早就為將軍安排好了後路,讓您能安心放手一搏!”說著,他探手入懷,很快就拿出了兩件東西來,放到了桌上。


    關烽目光隻一掃,身子便再次一震,趕緊拿起它們,一是金鎖,一是塊翠玉扳指。這兩件東西對他來說實在太熟悉了,金鎖是自己九歲的兒子剛周歲時自己親自挑選,叫人送回家的,上頭還有自己粗劣的幾筆印痕呢;至於扳指,則是老父一直佩戴之物,隻消一眼,就能辨認真假。


    而在激動之後,關烽又生出了一絲驚怒:“你……把他們怎麽樣了?”兩件貼身之物居然落到對方之手,那人呢?


    男子見狀趕緊解釋道:“將軍隻管放心,令尊和令郎都好好在家中呢,由我教中弟兄幫著守護。隻要你點頭,我們便能將他們迅速轉移,送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就是官府也別想輕易找到他們。如此,你就能沒有顧慮地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了。”


    “哼,我憑什麽信你?”這時的關烽反倒鎮定了下來,有些警惕地問了一句。


    “在下確實拿不出確鑿的證據來,不過我想用不了多久,將軍就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了。朝廷很快就會對你出手,我的建議是早做準備,至少要把定虜關完全掌握在手裏,才好與他們一鬥,保住自身。”說著,他微微抱拳施禮,“我言盡於此,到底如何取舍,還在將軍你自己。若你真要做那愚忠之人,我也沒有法子,你甚至可以現在就一刀殺了我,然後拿我的首級請功。”


    關烽其實已經心動,又怎可能對其下手,隻是還抱著最後一點希望罷了,所以便道:“我不會對你出手,不過在沒有確鑿證據前,我也不會真幹出悖逆之舉,就讓我看一看,你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吧!”


    ……


    楊文挺頂著不斷增大的北風從京城一路北上,可著實吃了不少苦。


    本以為到了霸州已經是最後了,可結果,當他把事情跟本地都督董太嶽一說後,後者居然不肯配合,直接一句話,就把他打發了。於是,苦逼的兵部四品郎中楊文挺就隻能再度冒風雪上路,北上百裏,直奔那位於草原和中原的最後分隔地,大越西北邊疆要隘,定虜關。


    這一路走來,他吃的苦頭可太大了。光是那崎嶇難行的道路,就沒少讓他一路叫苦,而寒冷的氣候和不時落下的大雪,更讓他連夜間都休息不好,直到冬月都入下旬了,他才終於看到了那座矗立在地平線盡頭的巍峨關隘,本該黑魆魆的關城,如今早被霜雪染作一片純白。


    楊文挺都不帶絲毫遲疑的,便果斷駕馬上前,跟從他一路而來的護衛隨從們也都鼓起了最後一點氣力,如飛般直驅關城。然後在緊閉的關門下,被守在上方的守軍將士給喝住了腳步:“什麽人,邊關重地,不得靠近。”


    “我等乃是京城來的官員,奉命傳召定虜關總兵關烽回京述職!”一名下屬哆哆嗦嗦地上前,大聲道明了自家身份和來意,說著還亮出了相關文書印信。


    上方的守軍都是一陣意外,一麵放下小筐裝文書等物上來,一麵派人趕緊回關隘內,去跟自家上司稟報此事。


    不消片刻,關烽便知道了此事,這讓他的臉色更是一陰,但在半晌後,還是下令道:“開門,迎京中貴人們進來說話。”


    人很快就被迎了進來,關烽更是親自帶人趕出來相見。而到了這時候,楊文挺倒又拿起了喬來,坐於馬背上,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看著在自己跟前彎腰行禮的關烽,隻很隨意地一擺手:“關將軍不必多禮,起來回話吧。”


    “嗬嗬,楊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下官已在裏邊設下酒宴,還望大人不要嫌棄啊。這天寒地凍的,我們邊關苦寒也沒個好東西,隻有一些肉食烈酒,足夠驅寒。”關烽把姿態放得很低,笑著請了對方隨自己入內,引人來到了平日聚將的廳堂,果然已擺開了酒宴。


    楊文挺本想推辭,畢竟他急於離開這環境惡劣的鬼地方,但是,手下那些人卻巴巴地望了過來,一路勞頓的他們,實在很想在此稍歇幾天啊。


    見此,他隻能答應了關烽的邀約,隨其入廳飲宴,然後忍著不適,與這個粗魯的邊將喝酒閑聊。


    “楊大人,末將是個粗人,有話直說,還請莫怪。”關烽在敬了對方兩碗酒後,便笑著打聽道,“我到此戍邊也有十來年了,之前朝廷就算升我的官,也從未有過述職什麽的安排,怎麽今日卻下了這麽一道旨意啊?”


    “啊,這個卻是政事堂幾位宰相的意思了,或許與將軍接下來的安排有關吧。你也說了,你在邊關已守了十載,當真是勞苦功高,忠心耿耿。如此良將,總讓你們吃苦在此多有不妥,總不能寒了天下將士之心吧?所以,朝廷就決定把將軍這樣的功臣召一些回京城,述職之後,論功行賞,然後決定如何安置。”楊文挺隨口應付著。


    “是嗎?那可太好了。不瞞大人說,我等邊將過得實在是苦啊,終日要防著有鬼戎進犯也就罷了,可這吃穿都成問題,尤其是到了眼下這樣的冬季,更可能出現斷糧的情況,實在叫人心焦啊。這下能回中原可好了。來,我敬大人一碗。”關烽說著,又興奮地端起酒碗來。


    楊文挺有心不喝,又抹不開麵子,隻能陪著喝了一大口。但隨即,周圍那些作陪的將領們也紛紛端了酒碗圍了上來,他們比之關烽還要粗魯隨意,無論是楊文挺還是他的隨員,全都被他們拉住猛敬酒,片刻後,這一行人就都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眼見如此,關烽才笑吟吟地端碗走到了楊文挺身旁:“楊大人,末將再敬你最後一碗,然後有個問題請教,望您不吝指教啊。”


    “好……好說……”楊文


    挺這時也大了舌頭,笑著點頭,居然在與之一撞碗後,把大半碗酒都給幹了下去,然後腦子更是一陣迷糊。


    北方苦寒,到了冬天很多人都是靠著烈酒禦寒的,所以這兒的酒也比中原地方烈上許多。楊文挺雖然酒量不錯,可一下子被灌了大半斤烈酒下去,卻還是挺不住了,思緒已然混亂,隻看著對方嗬嗬作笑。


    “楊大人,這回朝廷突然把我召回京城,到底所為何事啊?”關烽抓住機會,輕聲問道,目光則死死盯住了對方,恐懼又期待著那個問題的答案。


    有道是酒後吐真言,已經大醉的楊文挺徹底沒了把門兒,嗬嗬笑道:“這……這個卻是說來話長了,我,我也是聽人說起的……”


    隨著他顛三倒四地把某些真相道出,廳內本來熱絡的氣氛頓時降到了冰點,自關烽而下,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陰鬱的殺氣,隻因他尚未示意,眾人才沒有做出過激的動作,但其他那些個京城來的隨員們,卻是早已嚇得麵如土色,酒碗都不知打翻了多少。


    關烽強忍著怒火,緩緩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所以此番將我召回京城,朝廷打算如何處置我啊?”


    “若是……若是認罪,或還能活,不然怕是……嘿嘿……”酒醉中的楊文挺壓根沒感覺到周圍氣氛的變化,依舊漲紅了臉,隨口作答。然後,一股大力襲來,把他整個人淩空悠起,在他一聲驚呼才剛發出的瞬間,身子已砰的一下重重抵在了牆壁上,一雙如惡狼般凶狠的紅眼已逼到了麵前:“你是說真的?”


    劇烈的疼痛和急劇的壓迫力讓楊文挺的醉意陡然消散,腦子一旦清醒過來,心中的恐懼就迅速掩蓋了一切:“關……關總兵你不要亂來,之前隻是醉言,當,當不得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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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言?你當我是傻子嗎?老子早就看出來了,你們這些中原來的,京城來的官員從來沒看得起我等邊軍將領,現在更把我當傻子耍,以為隻要一紙調令,就可以讓我乖乖受死。”


    “做你的春秋大夢!老子為大越辛苦戍邊十年,換來了什麽?就因為之前得了些好處,你們就要對我下手?弟兄們,現在你們也都聽到了,朝廷對咱不仁,你們說,我們該怎麽辦?”一邊說著,關烽手上用力,掐住了楊文挺的脖子,把他貼牆舉到了高處,這等書生,在他手中就跟隻雞仔似的。


    “殺了他!”


    “反他娘的!”


    兩邊早有心腹放聲怒吼,一邊叫著,拔出佩刀,就刺向了早嚇得四肢發軟的一眾隨員。


    慘叫聲中,鮮血飛濺,二三十名隨員已被盡數殺死,其他將領則還在震驚中,沒能回神。而這時,那邊的關烽手一鬆,麵前的楊文挺便如一隻破麻袋般順著牆壁就倒了下去,卻是已被他生生掐斃。


    直到這時,其他人才反應過來,紛紛驚呼:“將軍,你這是……把欽差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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