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淩就這麽被人半拖半架地直往軍營轅門而去,心已沉到了穀底,卻又沒有半點對策。


    這地方自己初來乍到,那是連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想求救都找不到人啊。而這幾個軍將,明顯都是那家夥的心腹,此時行事無所顧忌,哪怕已引得周圍不少軍卒的目光,他們依舊往前。


    “我到底是得罪了什麽人,才會被他如此算計陷害?那家夥我從未見過,是他背後的人,是那個姓狄的的將軍?不對啊,我從未來過北疆,也沒接觸過什麽軍事,怎可能得罪這等軍中將領?”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李淩還在強自鎮定,想要從目前的種種推斷出問題所在。奈何他真是剛到北疆,什麽都沒接觸打聽過,真就是無能為力。


    眼見轅門在望,他是真有些慌了。正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人家一旦鐵了心要殺自己,還真沒個顧慮的。這時再鎮定,也得出聲自救了:“放開我,你們可知道本官是什麽人嗎?我可是陛下欽點的轉運都督,身係整個北疆的糧食運輸,正四品高官,你們不能就這樣殺我,不然你們必然陪葬!


    “你們別以為某些人曾給你們保證,說你們是軍人隻要服從軍令即可,到時不會追究。卻不想想,我這樣的高官被殺,朝廷必然嚴查,到時你們就是替罪羊……不光你們,就是你們的家人,怕也是死路一條……”


    隻可惜,他這些威脅的話壓根沒起到任何作用,幾人皆是充耳不聞,繼續帶了他往前,而周邊那些軍卒固然好奇,卻也沒一個上前阻攔的。就這麽看著他被帶到轅門口,被按倒在地,便要開刀問斬。


    到了這時候,饒是李淩經曆過諸多風浪,幾經生死,也感到了絕望。真不是他能力不行,實在是對手完全不按套路來啊。都沒有任何征兆的,便猝然發難,而且一下就是下的死手,一點餘地都不給留的。


    砰……他整個人被按跪於地,身子趴貼,露出了後脖頸,甚至已經能感受到後方鋼刀的寒意了。李淩這時已不再叫嚷,臉上滿是苦澀與絕望,穿越一場,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結果卻莫名其妙地折在了這兒。


    “輕綃,月兒,還有我未出生,從未見過的孩子……老師,卓吾,萬浪……這一回,我怕是死劫難逃了……我再不能照顧你們,與你們並肩前行了……”這一刻,李淩隻覺著時間開始變慢,一張張親近而熟悉的麵容唰唰地從眼前掠過,自己,就要和這個世界告別了嗎?


    身後,其中一名軍漢已抽出鋼刀,高高舉起,就要劈下。對他們來說,殺這麽個朝廷官員真不算什麽大事,反正一切有上頭的大人物們兜著,反正這兒殺的人也不少了,多他一條冤魂又算得了什麽?


    目光一凝,就要下手——


    突然,一陣急切的馬蹄聲從前方傳來,人未到,叫聲已急速而來:“刀下留人,本官聞銘,此事另有說法!”


    但那


    又如何?你一個州府官員,還管得了我軍營中事?還有,你來遲了!


    那幾個軍卒咧嘴一笑,呼的一下,鋼刀便已劈斬下去,他們自覺已經可以看到鮮血飛濺,人頭落地的場麵出現了。


    但就在這一刻,就在刀呼嘯落下,即將接觸到李淩脖頸的一瞬間,一道寒光自前方亮起,如疾風,如雷電,帶著嗖的一聲尖利的嘯聲,竟在眨眼間,跨過了十多丈的距離,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寒光起滅,刀已入體,再出!


    刀鋒斬入的卻不是李淩的後脖頸,而是那名充作劊子手的軍卒的身體。一刀斬下,竟將他整個身體都劈作兩截,上半截連著雙手和手中刀猛然上跳,然後五髒六腑都帶了鮮血一起滾滾而落。


    而他手中刀卻未能傷到地上的李淩分毫。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四周所有人都給看呆住了,包括那劊子手自身。


    前一刻,他還想著能一刀斬殺犯人呢,後一刻,他半個身子已經飛上半空,然後恐懼和劇痛才突然襲來,讓他在空中兀自還能發出一聲慘叫,這才砰的一聲,砸落在地,鮮血再度飛濺,使得其他幾名軍士也是驚叫著四散而去。


    而在李淩麵前,李莫雲已白了整張臉,身子擺出了出刀的姿勢,久久未能收回。


    這一刀,已是他的極限。居然一掠十多丈,劈出了今生以來最犀利可怕的一刀。但同時,這一刀也讓他瞬間耗盡了一切體能和精力,一刀出,人都快要虛脫了。


    所以,倘若這時有人敢上前對他出手,李莫雲怕是隻能陪著李淩一道死了。但是,這一刀雖隻殺一人,但其暴烈之氣卻已把在場上百名軍將都給震懾住了,在他們眼中,出此一刀的李莫雲直如神魔,又有哪個還敢上前呢?


    而就這一愣神的工夫,其他人也已快馬追到,聞銘在利落下馬的同時已高聲下令:“保護李大人!”


    隨他而來的那些官兵也不帶絲毫遲疑的,數十人一擁而上,果斷圍在了李淩和李莫雲的四周,將他們重重包圍,隔絕了與其他兵將的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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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總算是趕上了,溫衷,卻讓你受驚了。”聞銘這才長出一口氣,依舊是那麽從容地笑道。


    而李淩在這時也終於回神,一邊慢慢起身,順帶著用力把脫力的李莫雲也給攙扶起來,一麵苦笑道:“這回真多虧了撫台大人你啊,不然……”


    “嗬嗬,我早不是什麽巡撫了,現在隻是這豐州的一個小小四品知州罷了。倒是你,現在身居要職,手握大權,我該叫你一聲大人才是。”聞銘似有些調侃地說了一句,隻是話中又隱有悲涼。


    是的,李淩所以會把北疆最重要的糧倉定在豐州,就是因為這兒的知州是他聞銘,因為他相信這位老上司的能力和擔當!


    話說聞銘自三年前受眾人彈劾丟官,到京城領罪後,確實遭到了不小的責難。不光是多年功績被


    徹底抹煞,更是官降數級,直接從堂堂江南巡撫被貶到了邊關州府當了個小小的知州官,而這也都算是大才小用,官高職卑了,因為這天底下就沒有四品的知州。


    不過經此一劫,他倒也是看開了,雖然被降職貶到北疆,卻並無多少怨尤,依舊勤懇辦差,與下屬同僚間也是和睦共處,並未因自己的身份和經曆而產生什麽矛盾。尤其是能明白北疆州府的一些規則,願意將權分給本地守備將軍,使他在民間,在軍中都有不錯的口碑。


    但這一回,聞銘卻完全顧不上什麽交情規矩了,在李莫雲突然到訪,並從其口中得知李淩竟已獨自帶隊入了糧倉交糧後,便急迫地策馬奔出,帶著衙門裏能調動的所有下屬,就飛馬趕了過來。


    本來,李莫雲還一頭霧水,有些想不明白聞大人為何有此激烈的反應呢。但對方路上的一句話,卻讓他也大驚失色,全力奔來:“前兩日我收到了一個消息,有人要對溫衷不利,竟是想以送糧遲滯的借口,將他就地正法!”


    然後,等他們急趕到這邊糧倉,便看到了李淩就要被殺的驚險一幕。在聞銘大叫阻止都不管用的情況下,李莫雲隻能全力出手,總算是救下了李淩。


    可如此一來,也算是把所有駐軍都給得罪了,就在聞銘下令,讓官兵護著幾人趕緊後撤後,那些兵將也終於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隨著幾聲喝令,轅門前的眾多兵馬已果斷圍將過來,幾個軍官更是大叫連聲:“把他們通通拿下,一個都別放過了!”


    同時,也有人抹身就往裏跑,召集更多人馬來圍住這些大膽的家夥,也是為了能稟報做主之人,應付接下來更為複雜的局麵。


    隻短短片刻間,五六百名糧倉守軍已湧將出來,四麵合圍,把州衙的區區百來人給徹底圍在了垓心。這些平日裏隻負責城中治安事宜的兵卒在麵對眾多凶悍的丘八時,心頭已然發慌。


    倒是最中間那幾位,神色卻依舊平靜,聞銘昂首挺胸,大聲道:“本官乃是朝廷所命的豐州知州,堂堂四品大員,你們誰敢傷我?”


    李淩更是一把就亮出了那麵禦賜的金牌,高高舉過頭頂:“我有陛下所賜金牌,一切軍政事務皆有過問之權……”


    兩人這番表現,還真有些壓住眾軍將的意思了,尤其是那麵金牌,亮晃晃的,著實讓人不敢放肆啊。但就在這時,裏頭一人已大步而至,正是適才設計要殺李淩的男子,見到這邊嘈亂的場麵,尤其是李淩居然還活著,讓他的麵色更顯陰沉,頓時叫道:“那又如何?來人,把所有人都拿下了,但有敢反抗的,格殺勿論!”卻是完全不管兩人身份,連那塊金牌都被他給徹底無視掉了。


    眾軍將聽得這命令,卻是明顯有些遲疑,對方雖然在軍中任有要職,可終究不是自家將軍啊,也就他身邊那幾個心腹,見此便是一聲喝叫,猛然衝上,揮刀就朝著麵前那些官兵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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