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思德這一手確實厲害,立竿見影。


    就在他被官兵帶走後,不少漕幫弟兄都在憤慨之餘紛紛叫嚷著要想法救他,順帶就把他和幫主楊輕侯抬到了相同的高度,齊天鶴幾個老成的,也是一臉自責,覺著自己虧欠了他,本來責任是大家的,卻讓他一人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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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有李淩他們先一步穩住人心,讓他們不得亂來,隻怕此時漕幫就要在竟州城裏大鬧一通,殺進官府大牢,救他們的幫主和副幫主去了。


    對此李淩能做到,就隻有讓楊輕綃出麵,盡量安撫人心了,至於他懷疑薑思德是用的苦肉計,故意讓全幫上下都承他情一點,卻是不好明說。畢竟比起薑思德來,他和如今的楊輕綃隻能算半個外人了,正所謂疏不間親。


    而且即便他沒有多作評述,幫內也有聲音對李淩坐視薑思德被官府捉拿一事多有不滿,甚至都有人提到了,這個派人去官府偷查軍械庫的主意還是他出的,現在出了事他卻置身事外,實在很明白擔當。


    對於這樣的指責,李淩並沒有過多分辯,一直保持著克製與忍讓。因為他知道,此事的關鍵不在漕幫眾人是怎麽看自己的,而在於能否順利為楊輕侯脫罪,盡快查明這一係列事情背後的真相。


    ……


    “哈哈哈,現在漕幫上下一定已亂作了一團,他們一定想不到,其實我們才是一邊的。”


    幾隻酒杯一碰,桌上數人各自端杯而飲,其中已帶了三分醉意的杜參將忍不住得意說道,而他麵前坐著的,赫然正是剛被他擒回來的漕幫副幫主,薑思德。


    而在兩人上首,同樣臉上帶笑,小口喝著酒的,則是兩淮都督費重,以及還帶了幾許疑慮,不住偷眼打量薑思德的竟州知府鄭別。這幾人中,顯然他是最後知後覺的那一個了。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費重又敬了他一杯,這才笑吟吟道:“知府大人不必感到驚訝,其實薑幫主早就是我的人了。”


    “不敢,小的在各位大人麵前豈敢稱什麽幫主……幾位大人叫我薑思德便是。”薑思德一臉小心翼翼地賠笑道,哪還有半點在漕幫內的風度氣場。


    “這個稱呼還是要的,畢竟等事情成了後,你便真成漕幫幫主了。”費重笑著一擺手道,“到時候,本官許多事情還要仰仗於你呢。”


    “不敢,大人但有吩咐,小的一定照辦。其實到那時小的雖名義上是漕幫之主,可實際上做主的還不就是大人你嗎?”


    “哈哈,還是你小子會說話,所以說我一力栽培你,讓你進入江湖,倒是真對了。”費重又是一陣開懷大笑,這才看向還有些迷糊的鄭別,“知府大人,我這就跟你交個底吧,他其實早年間是我的一名親兵,自身武藝了得,人也夠機靈,隻是犯了事,才不容於官府。


    “不過這樣的人才可不易得,所以我就有以栽培,把他放到了江湖中去曆練。本來想著等風聲過去後,便可讓他改名換姓回到軍中,結果他在江湖中卻


    如魚得水,闖出了不小的名堂,後來更是被漕幫相中,楊輕侯更是幾次極力邀他入幫。


    “漕幫嘛……本來不過是一群苦哈哈,靠著在漕河上混口飯,居然就讓他們有了一定的勢力,再加上他們還和一些地方官府勾結,把買賣越做越大。你想啊,漕運大事,居然有七成都握在了這一群江湖匪類的手上,實在於朝廷大為不利啊,所以我就想著為朝廷做點事,也曾與漕幫有過接觸……


    “結果,他們全然無視了本官的好意,顯然是這些年裏仗著漕運大權在手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這樣下去可不成,所以我必須將整個漕幫拿下,清洗之後,讓它成為真正能為朝廷辦差的幫會!這才有了我讓思德答應他們的邀請,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事情。”


    鄭別仔細聽著,心裏其實很清楚,他說得在冠冕堂皇,其實真正的原因還是在於看上了漕幫能獲得的大筆好處。當然,當了他們的麵,他是不會說破了,隻感慨地連連點頭:“費都督果然心係天下,非下官等能比。隻不過,光是這樣真能成事嗎?那漕幫內可是有不少亡命徒的,而且,我還聽說他們與李淩李大人也關係極深,而李大人又和朝中不少大人有著密切聯係……”


    “這個嘛,本官自有主意,至於你所說的李淩,現在已經不是朝廷命官了,我們又何必懼他?還有一點你或許還不知道吧,其實前兩日那李淩已經到了竟州,就在那如歸客棧裏住著呢。”


    “啊……這……”


    “漕幫為何能在短短幾年內不斷擴張,就是因為有李淩這樣假公濟私的家夥在背後幫著他們。正因如此,本官這次不光要對付漕幫,還要把李淩的罪名也給定下來!”費重眼中犀利的光芒閃爍,“這一點其實你不必憂心,可不光隻有本官想要對付他,朝廷裏也早有人欲置他於死地了。”


    見他說得如此有把握,鄭別自然沒法反對,隻是心裏依舊有些不安:“那接下來……”


    “接下來自然是引蛇出洞,讓漕幫那些無法無天的莽夫們自己犯錯了。而這一點,自然要靠思德你了。”費重看了眼薑思德,後者立刻抱拳道:“都督放心,小的已經有了安排,這兩三日內,必會讓人在城中鬧出些動靜來,到時官府便能名正言順地拿人了。”


    “哈哈,到時就要靠知府大人你出麵了。”


    “這是下官職責所在,自當盡力。”鄭別忙答應道。


    雖然沒有完全鬧明白對方的全盤計劃是什麽,但有一點鄭知府還是能明白的,那就是為了拿下漕幫,費重確實用盡了心思手段,此番出手是定不容有失的。自己既然已經知道了他的全盤計劃,又是他計劃中的一環,就隻能配合他行事,不然就會跟楊輕侯等絆腳石一樣,被他狠手鏟除!


    ……


    這次李淩明顯是有些低估敵人的陰險與狠辣了,隨著薑思德被拿,後麵的事情便漸漸失控。


    先是竟州之外的一些漕幫弟兄在得知此事後,也都趕了過來


    。然後,還沒等李淩找齊天鶴他們商量安撫眾人的對策呢,這些個莽撞的家夥已經於夜間衝擊了關押著兩位幫主的府衙,甚至於半夜裏放了一把火。


    要不是官府那邊早有防備,迅速把火頭給撲滅了,隻怕真要釀成大禍。可也正是他們有所防範,那幾個半夜摸上門去放火的家夥幾乎全被當場拿下。


    既然人落到了官府手上,在種種嚴刑逼問下,他們又怎可能保守得住秘密,頓時就把自己是漕幫中人,是來營救自家幫主的事情給交代了出來。


    這下可好,之前李淩好不容易才穩下來的局麵,因為幾個從外趕來的幫眾的一鬧,便徹底崩散。而還沒等李淩他們拿出個主意呢,官軍再度包圍客棧,這回帶人前來的換成了府衙的推官,意思也很明確,漕幫上下皆有無視王法,攪亂竟州太平的可能,所以必須將他們盡數捉拿。


    齊天鶴等人縱然心中有著諸多不滿,覺著自己是冤枉的,可在官軍的弓弩麵前,在自己手下弟兄的招認之下,也確實沒了話說。


    根本沒有造反之意的他們,到頭來隻有束手就擒的份兒。畢竟說到底,人家是官,他們是民,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啊。


    到了這一步,李淩也沒法再冷眼旁觀了,因為一旦這些人都被拿下定罪,整個漕幫就徹底變成群龍無首,那就不是分裂,而是就地解散的結果。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也不是他不顧一切跑來竟州的目的。


    所以在一陣沉吟後,他終於在官兵要押著離開時,推開院門,一步跨了出去:“且慢!”


    “你是什麽人,也是漕幫的首腦嗎?”一名軍官頓時警惕喝道,同時四周也有好幾十張弓弩朝著李淩瞄來。


    不過這點壓力對李淩來說就跟沒有似的,他一麵衝身後的楊輕綃和李莫雲一擺手,示意他們不要慌張,一麵亮出手裏早捏著的銀魚袋,衝不遠處的府衙推官道:“本官李淩,曾為京城四品少卿,這便是我身份的證明!”


    一般來說,能證明官員身份的是官誥,文書,不過這些東西都挺不易隨身攜帶的,所以就又有了腰牌。但李淩在丁憂去官後,相關腰牌已盡數上交,所以現在唯一能證他身份的,就隻有這一隻天子欽賜的銀魚袋了,隻有四品及以上的官員才有這樣的恩榮。


    那推官在見到銀魚袋後,神色頓時就變了,趕緊揮手讓人撤去弓弩,然後急步來到李淩麵前,行禮參見:“下官不知李大人在此,多有得罪,還請不要見怪。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我自然是為了這些漕幫壯士了,他們是被人牽連冤枉的。”李淩直截了當道。


    “這個……大人莫不是在說笑,下官拿他們可是有確鑿證據的。”事關自己的職責,這位府衙的六品推官的態度也變得強硬起來。


    “到底如何,我隨你同去府衙,把事情說明白了便是!”


    這才是李淩此時顯露身份的目的,眼下的局勢,讓他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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