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笑了:“孔塵大人擔心過度了吧?說不定,解三甲真有兩把刷子呢。”


    孔塵搖搖頭:“解三甲剛剛上任,就把京城的本家大商人解思文帶來,企圖強占一杯羹,這吃相也太難看了吧?江浙經濟自成體係,突然有京城的商人插手,定然會引發一番波瀾。”


    “尤其是,蘇州織造權利甚大,想要做得好,首要的一條,便是公平,公正,公開。可是,單憑解三甲剛剛履任,就從京城帶來商人,而且還是他的本家來看,就與公平、公正無緣。況且,他會見商人,向來偷偷摸摸,從不在府司,也無書記官記錄,如此種種,讓人擔心啊。”


    燕七問:“難道,蘇州這邊就任憑解三甲空降蘇州?”


    孔塵有些氣憤:“楊丞相決定的事情,我們下麵這些小吏,誰敢妄議?”


    燕七促狹一笑,搖搖頭:“我倒是覺得,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解三甲空降蘇州,必有緣由,不然,縱然是以丞相之尊,也不能連借口都不找,肆意為之。”


    孔塵吃驚的看著燕七:“燕公子對於官場之事,竟然這般熟稔,我真是有些奇怪了。”


    奇怪個屁啊。


    七哥上輩子就是幹這個的,無比精通。


    燕七嘴上卻不能說,笑意吟吟:“自學成才,自學成才。”


    孔塵歎了口氣:“彭然大人在四十五歲時、任職蘇州織造,至今已有十年,彭大人一心為公,不貪財,雖然魄力不足,但穩重求進,費勁心思,將江浙經濟打通,形成一片巨網,為朝廷賦稅做出了卓絕的貢獻。”


    “但是,彭大人卻有一樁隱疾。”


    燕七問:“什麽隱疾?”


    孔塵壓低了聲音:“彭大人有頭疾。就在太陽穴這裏,鼓起了一個血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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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滿臉神秘:“這處頭疾輕易不發作,可一旦發作,痛不欲生,這十年之中,一共才發作七次。但是,就在最近一個月,卻發作了三次。”


    燕七一驚:“十年才發作七次,而最近一個月就發作三次?這根本不科學,想必是有人動了手腳。


    孔塵小心翼翼:“據說,以前有個神醫,叫做華無病,為彭然診過頭疾之症,華無病曾給彭大人開過方子,並且叮囑:隻要按照方子吃藥,且不吃秋葵,便能減緩頭疾發作。是以,彭大人從不敢吃秋葵。”


    “但是,最近一月,彭大人外出審查,飯菜被人動了手腳,竟然有秋葵的存在。彭大人中招,頭疾發作,而且是連續三次。”


    燕七冷笑:“這事有意思了,不過,縱然彭大人頭疾發作,發作之時痛苦不堪,但隻要挺過去,依然無礙,這蘇州織造不是還可以繼續任職嗎?”


    “蹊蹺就在這裏。”


    孔塵小聲說:“丞相大人以彭大人於朝廷有功為由,召彭大人進京,請太醫院的太醫為彭大人治病,並將此事上奏皇上。”


    “皇上也認為此舉是為了彭大人的健康著想,便批準了。皇上玉批,彭大人根本無法拒絕,隻能聽之任之。”


    燕七也驚了一下:“哎呀我去,楊丞相好厲害的手段呢。要是這麽說的話,彭然隻是暫時離開了蘇州,他的履曆仍然是蘇州織造?”


    孔塵點點頭:“沒錯,彭大人進京治病,不算退休,隻能算是離休。”


    燕七接口:“但是,蘇州織造十分重要,一日不能無人,所以,解三甲‘臨危受命’,‘擔當大任’,接替彭然,任職蘇州織造。隻不過,他這蘇州織造是代替彭大人而已。隻要彭大人好轉,解三甲就得讓位,對是不對?”


    “太對了。燕公子對於其中玄機的領悟,果然有獨到之處。”


    孔塵眼前一亮:“隻不過,彭大人的頭疾,近乎於無解。太醫院的郎中雖然厲害,但是頭上的血瘤,誰敢擅動?頭乃是六陽之首,不可開刀。”


    “此事誰都清楚!所以,縱然解三甲是頂替彭大人履任蘇州織造,但在彭大人久病不愈的局麵下,解三甲的屁股肯定是做得穩穩的。”


    說到這裏,孔塵一聲歎息:“如此投機取巧之手段,才是最讓我心痛之處。蘇州織造乃是重中之重,焉能似這般胡亂任命?如此,視朝廷國事如兒戲,豈不是讓人寒心?”


    孔塵連著喝了幾杯酒,醉意醺醺。


    燕七笑容玩味:“孔塵大人過於悲觀了。”


    “悲觀?”


    孔塵喝得醉了,說話刹不住閘,狠狠一拍桌子,恨恨的說:“解三甲剛來蘇州,竟然直接衝進了府司,連交接也不行,生生將彭大人給趕了出去。”


    “而那時,彭大人剛巧頭疾發作,無法動彈,解三甲竟然不管不顧,強行將彭大人抬出了府司。你說,如此肆意妄為之人,如何讓我不悲觀?彭大人為了江浙經濟,嘔心瀝血,於朝廷可是有大功的。但是,離休之時,卻落得這般下場,我又怎能不悲觀呢?”


    燕七也覺得非常過分。


    若是聰明人,不該這麽做。


    解三甲不聰明嗎?


    不可能。


    這恰恰說明,解三甲是害怕彭然多事,想要急著把彭然趕出蘇州,也好將蘇州織造的權利徹底收入囊中。


    唯有如此,才能安插人手,為己謀利。


    嗬嗬,解三甲,好重的私心。


    燕七問孔塵:“彭大人是否被催著離開蘇州,前往京城治病?”


    孔塵點點頭:“楊丞相一日下發了三道印信,催促彭大人進京。哎,彭大人縱然想要多留戀幾日,也是不行的。就在今天,彭大人還被解三甲驅趕呢。”


    燕七道:“這麽說,彭大人馬上就會離京?”


    孔塵點點頭:“三日後離京。”


    燕七看著孔塵:“你能否安排我與彭大人見上一麵?”


    孔塵蹙眉:“彭大人心灰意冷,閉門謝客了,也曾放言,誰都不見。”


    “今天,蘇州府尹上門送行,都被他拒之門外了。就算我去,也不可能比蘇州府尹更有麵子。”


    燕七卻笑了:“當真是誰都不見?”


    孔塵點點頭。


    燕七微微搖頭:“我看未必。”


    “燕公子為何這麽說?”


    “彭大人若真是誰都不見,今夜或者明早就會動身,焉能再留三日?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咦?”


    孔塵一愣:“燕公子說的好有有理。”


    燕七拍拍額頭:“請孔塵大人為我想想,彭大人到底在等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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