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縣城外的乃是堂堂東巡禦使、禦林軍統領、虎威將軍秦陽,著實把施遠山嚇了一跳。秦陽是三品大員,比起他這九品小官自然是天上地下。所以施遠山跑得極急,滿身肥肉一顫一抖,汗水直流也顧不上擦下。


    他本來聽說秦陽在城郊駐紮,有心去巴結奉承一番,誰知送禮的人到了軍營外卻被攔了下來,回複說:秦統領不收禮物。


    這七個字的回複讓施遠山膽戰心驚,以為禮物不夠重,人家秦統領看不上,故而今天正四處搜刮奇珍異寶準備傍晚親自送去軍營,誰知此時秦統領已親自找上門來了。


    施遠山心裏暗罵這秦陽好沉不住氣,他早就聽說過這秦統領不過十六七歲,正是少年得誌,難免心浮氣燥。


    他心裏腹誹,臉上卻堆出諂笑,恭敬行禮道:“下官清流縣縣令施遠山,拜見秦統領。”


    秦陽與他寒暄一番,見跟隨施遠山前來迎接的官員有三四十人,卻沒發現歐陽修。他暗忖:難道歐陽修這教諭的級別太低,連出來迎接自己的資格都沒?


    那邊的施遠山等人見秦陽身邊跟著個可愛的小蘿莉,心裏驚訝不已,但見秦陽喜怒不形於色,又沒主動介紹,都不敢多問。施遠山當先引路,負責守城的駐軍校尉許耀作陪,將秦陽一行人帶入縣城。


    一路上,秦陽見到縣城中的百姓麵有饑色、衣不蔽體,又見到許多房屋倒塌,大群百姓縮在街道的角落裏凍得簌簌發抖,見有人走近便圍上去哀聲懇求施舍一個饅頭一口白飯,顯然這清流縣裏的雪災也極為嚴重。


    忽然人聲吵雜,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朝這邊狂奔過來,身後跟著數名怒聲吆喝的捕快。


    那男子手裏抱著一包東西,似是盜竊了他人物品。


    施遠山正回複著秦陽關於雪災的問話,見到這情景頓時大怒,這毛賊居然挑這個關鍵時候,當著秦統領給自己臉上摸黑,他大喝道:“許校尉,將這大膽毛賊拿下!”


    許耀應了聲,幾步衝了過去,手一伸,已將那男子擒了下來,他也不打話,掄起手掌在男子的臉上左右各扇了數巴掌,這才將人提到施遠山麵前。


    施遠山見秦陽臉色不豫,暗叫不妙,馬上問那追在後麵的捕快:“怎麽回事?”


    那些捕快答道:“這廝膽大包天,居然敢偷我們官衙購買的馬飼料,被我們發現,落荒而逃,恰好被大人擒獲。”


    施遠山大怒:“押回去,杖刑五十,關押三個月!”


    捕快們正要動手,“慢!”卻是秦陽出聲了。


    捕快們不認識秦陽,見但縣令都在恭敬作陪,知道定是個大人物,連忙退到一邊。


    秦陽見那男子麵黃肌瘦,棉衣破舊,幾乎與乞丐無異,被打得兩頰紅腫,滿嘴是血,依然死死抱住那包飼料不放,便問道:“你是何人,怎麽盜取官衙的馬飼料?”


    那男子見秦陽氣度不凡,周圍的官員又對他極為恭敬,馬上跪了下來,泣道:“大老爺,小人是這清流縣人氏,姓張名九,近月雪災嚴重,小人家中無糧已久,老母妻兒都餓得不行,見運送馬飼料的車輛上掉下一包,小人一時鬼迷心竅,才拿起就跑,求大老爺饒命!”


    那包馬飼料已經破了一個口子,漏出粗穀渣碎,那男子慌忙用手接住,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掉下的不是給馬吃的粗劣飼料,而是珍貴的白米麵粉。


    秦陽見狀不由一陣心酸。


    感覺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低頭一看,卻是夕嵐。


    夕嵐眼圈發紅,懇求道:“陽陽,這人好可憐,你幫幫他吧。”


    秦陽摸了摸她的秀發,大步走到那男子麵前,親手扶起他:“官府沒發放救災糧食?”


    那男子正要答話,卻見施遠山和許耀等人惡狠狠地瞪著他,嚇得全身一縮,嚅囁道:“有……有……”


    秦陽察言觀色,也不多問,隻是轉頭對施遠山道:“施縣令,這人雖是盜了官衙的飼料,但情況特殊……”


    施遠山何等精明,連忙道:“是是,秦統領言之有理,特殊情況嘛,特殊情況!”他臉色一沉,對著那男子喝道:“要不是看在秦統領的份上,今日一定不會輕饒你,趕緊滾!這包馬飼料我就送你了,日後要痛改前非,不可再行此偷盜之事,不然定會嚴懲!”他越說越覺得自己一臉正氣凜然,簡直比青天大老爺還要更青天,特別是見秦陽臉色緩和下來,不禁暗自得意。


    那男子喜出望外,向著秦陽和施遠山叩了個頭,匆忙抱著那包飼料跑了。


    經過這麽一件事,施遠山感覺臉上無光,趕緊對身邊的師爺吩咐數句,那師爺心領神會地離開了。


    施遠山帶著眾人來到清流縣衙旁邊的一座大酒樓前。秦陽見這酒樓富麗堂皇,極顯奢華,不由皺起了眉頭。


    待得上了二樓,見到滿席珍饈,盡是難得一見的山珍海味,想到那些雪中的災民們和剛才那個把馬飼料當成寶貝食物的男子,秦陽更是怒火中燒。


    不想可知,這群吸食著百姓血肉的官員們,平日是怎樣的驕奢蠻橫!


    秦陽氣得全身發抖,他暗下決心,這事既然自己遇著了,就不可能放過這班貪官汙吏!


    施遠山陪笑著道:“清流縣地處偏遠,隻能勉強準備這些淺薄水酒,還請秦統領見諒,來來,請秦統領上坐。”他還親自幫秦陽拉開椅子,極盡殷勤。


    秦陽臉上不動聲色,點點頭坐下。見秦陽入席,施遠山又拉開秦陽旁邊的座位,請夕嵐坐下。他可不笨,從剛才的小事可以看出這個小蘿莉與秦統領的關係絕不簡單。


    夕嵐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你是壞人,不用你幫我!”這小丫頭見施遠山剛才的言行,早就心生滅惡。


    秦陽拉拉她的小手,示意她別亂說話,夕嵐氣呼呼地鼓著小臉蛋,坐到秦陽旁邊。


    施遠山尷尬不已,秦陽努力露出溫和的表情,對施遠山說:“施大人,請入座。”


    施遠山見秦陽臉色如常,這才鬆了口氣,陪笑落座。此時那師爺已帶著數名年輕貌美的歌姬上來陪酒彈唱。


    一時之間酒樓之上燕語鶯歌,美色美食俱使人醉。


    本來施遠山安排了一名相貌最是可人的美女坐到秦陽身邊,結果小夕嵐氣呼呼地瞪著他,充滿威脅意味。施遠山琢磨不透這小蘿莉和秦陽的關係,說是父女但年歲差距太小,說是兄妹但兩人長相不像,說是情侶……似乎這小姑娘也太小了吧?慢著,聽說有不少達官貴人對小女孩有特殊癖好,莫非這秦統領也是如此?聯想到秦陽和夕嵐剛才的動作神態,他愈發覺得是這麽一回事。


    他連忙揮揮手,讓那美女也到台上歌舞助興。


    秦陽見這歌舞升平的奢靡之宴更是不悅,他勉強按下心中反感,問道:


    “對了,清流縣不是有個叫歐陽修的教諭?他與我是舊識,可否找來一聚?”想了解這清流縣的真實情況、掌握這批貪官汙吏的罪證,離不了對此地知根知底的人,歐陽修無疑就是個極合適的人選。


    施遠山臉上現出古怪神色,他咳了聲道:“原來秦統領與歐陽教諭相識,可惜歐陽教諭恰好有事離開了本縣,可能要半個月後才會回來。”


    秦陽見他言焉不詳,知道定有內幕。他正琢磨著找個機會派親衛去暗中打探一下,忽然聽得樓下一片喧嘩,似乎有人打了起來,很快,三人大步走上了酒樓,冷冷地瞪著秦陽和一眾官員。


    領頭一人年約二十七八,身材中等,長得白淨斯文,頷下無須,身穿藏青長衫,似是個富家出身的讀書人。他身後跟著兩人,左邊那人也是個白臉書生,三十歲左右,三縷長須,頗為幾分溫文儒雅之氣,右邊那人最是年輕,年不過十七八,相貌最是出眾,劍眉星目,極有神蘊,他腰配長劍,英氣勃勃,顯是武藝不俗。


    見有不速之客到來,秦陽的親衛和許耀等人紛紛手按兵刃擋上前去。


    右邊那少年挺身與眾親衛對峙,當先那白淨讀書人卻視而不見,環視眾官員一圈,目光落到秦陽身上,冷哼著嘲諷道:“你定是秦陽了?你這救災剿匪的東巡禦使當得真是盡責,救災救到這酒樓上花天酒地來了!”


    許耀陰沉沉喝道:“包拯、公孫策、展昭,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打傷樓下的官兵、衝撞秦統領!”


    包拯?公孫策?展昭?這白淨讀書人就是包拯?怎麽包黑炭半點不黑!


    秦陽大吃一驚,霍然站起:“包拯?公孫策?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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