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1小時, 麽麽噠~  “啊!”謝燦一聲驚呼,幸虧薩仁圖雅訓練有素,自己又抱得緊, 否則,差點就得給撂下馬背去。


    “喂!”拓跋朗轉過頭來, 問道:“你剛才是在叫我麽?”


    謝燦驚魂未定, 好容易平複了呼吸, 看著拓跋朗在夜中粲若星辰的眸子,搖頭答道:“才沒有。”


    “我剛才明明聽到,你在叫‘朗’,難道不是在叫我麽?”


    她方才明明喊的是“烺之”,不過因為夜晚風聲大, 隻怕最後那個“之”字沒讓拓跋朗聽見。她輕輕夾了下馬刺,薩仁圖雅朝前邁了幾步, 越國了踏雪,她轉過頭來說:“我才沒有叫你,你剛才叫的是誰?”


    拓跋朗也加緊跟了上去, 說:“你不承認你叫的是我,我就不告訴你我叫的是誰!”


    謝燦握緊韁繩驅使薩仁圖雅朝前走著, 說:“反正我沒有在叫你,你讓我怎麽承認?”


    拓跋朗一甩馬鞭, 朝前飛奔出一段:“莫不是你叫的是你那個名喚作‘烺’的哥哥?”


    “是又怎麽樣?”薩仁圖雅一直記得跟著, 小跑著保持了半身的距離, 謝燦也得以和拓跋朗交談。


    “好吧, ”拓跋朗說,“反正那個烺和我這個朗是一個意思,我就當你是在叫我!”


    “你又不是我哥哥,我叫你做什麽。”謝燦答道。


    “你叫我一聲哥哥,我就告訴你剛才我說的那句胡語什麽意思。”他笑著誘惑。


    謝燦把頭一扭:“我何必問你,明日我就找胡圖師父去學你們的胡語!”


    拓跋朗大笑起來,驅馬向前,兩人一前一後又開始狂奔。


    東方開始漸漸露出了些許白色,眼前出現了一大片荒草,幾乎半人高,大雪沒把那些荒草壓倒,馬蹄踏過,漸漸地,麵前呈現出了一大灘的水泊。


    雪後湖泊被凍上了些許,飄著片片的浮冰,拓跋朗將馬停在湖邊,從馬上跳下來,一瘸一拐地去接謝燦。然而謝燦看他腿並不方便,自己摸索著揪著馬鞍爬了下來,拓跋朗上前不過接了一把,她立刻跳開了,衝到一片水草旁邊問:“這就是你說的察汗淖?”


    “對,察汗淖的意思是白色的湖!”拓跋朗說,“你看,是不是?”


    “是有那麽點意思。”東方漸漸露出了些橙紅,太陽即將升起來了,熠熠光芒灑落在察汗淖之上,湖麵金光閃閃。草原上的湖泊和江南那些到底不同,那湖麵平靜仿佛草原的眼睛,容納萬物。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夜色很快被緩緩升騰而起的日光所驅散了。


    “你知道光明怎麽說?”拓跋朗突然問。


    謝燦搖了搖頭。


    “格日勒圖!”他教她,“我的胡語名字。你哥哥要是魏國人,他的胡語名字也是這個,烺嘛,和朗是一樣的。”


    謝燦說:“我哥哥才不要做魏國人。”他是越國國君,生社稷死社稷,何必更換國籍。就算是被葬在富陽王氏陵寢,到底還是在越國土地上,不像她流落異鄉。


    “草原有什麽不好?”拓跋朗問,“你看這湖泊這太陽!這邊當是魏國最美的景色!”


    謝燦承認察汗淖爾確實美得震撼,但是卻遠不及富陽。“才不是。”她說,“在越國,在浙水上遊,有地名富陽,奇山異水,天下獨絕,這裏不過爾爾。”


    拓跋朗冷哼一聲:“是麽?”


    謝燦的目光飄遠去,幼時每逢夏季,闔宮上下都將前往富陽行宮避暑,富陽行宮建造在浙水上遊岸邊,兩岸俱是怪石嶙峋,水又千丈見底,有時無風,那天空也是這般一碧如洗,夾岸高山爭高競奇,絕不比這光芒曠原差一絲半點。


    隻可惜現在連富陽都是齊國之地,那富陽行宮定是讓苻錚也一並收入囊中了。


    拓跋朗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裏走了一陣兒,突然鞠起一把積雪問謝燦:“你會打雪仗麽?”


    謝燦搖搖頭,江南的雪從來堆積不起來,落到地上便化開成水了,她從小到大都沒見過積雪,更別提打雪仗了。


    拓跋朗團了一個雪球遞給謝燦說:“就拿著個使勁砸,可以練臂力。我妹妹就很喜歡打雪仗。”


    “你也有妹妹麽?”她問,倒是第一次聽到拓跋朗提起他的家人。不過看他的樣子,他的妹妹應當也是個高位的皇族。


    “是,我有五個哥哥,一個妹妹。”拓跋朗說。


    謝燦笑道:“怪不得宇文吉教你六哥。”原來他行六。


    “不過我沒有姐姐,”拓跋朗轉過來笑道,“老聽你說你哥哥,你沒有姐姐麽?你姐姐定像你一眼生的貌美。”


    謝燦的眸色暗了暗,轉過臉去掩飾自己僵硬的表情:“不,我沒姐姐。”謝灼不配做她的姐姐。


    “是麽。”拓跋朗仿佛並沒有發現她的異常,教她將雪球扔出去,啪嗒一聲,雪球砸在近處的冰上,崩裂開來,他又問,“你哥哥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不是他第一次問這個問題了。第一次問的時候她還滿身是防備,不願提起她兄長的往事,他知道齊越之戰定是她這個越女心中一塊難揭開的傷疤,但是卻還是忍不住去詢問那個讓她心心念念的兄長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謝燦頓了頓,表情有些垮了,她看著綿延千裏的雪原,和一旁打著響鼻的薩仁圖雅,沉默了半晌。


    氣氛鋪墊還是不夠?拓跋朗已經打算隨便再找個話頭將這個話題揭過去了,可是此事謝燦突然開口說:“我哥哥……他很厲害。”


    這並不是什麽具象的形容詞,拓跋朗笑著接過話來:“是麽?”


    “他為越國而死,死得其所,我為他驕傲。”她說。


    “你哥哥是勇士。”拓跋朗答,見她表情漸漸恢複如常,他連忙說,“太陽升起來了!”


    謝燦望過去,同在越國所看的日出不同,草原上的太陽從遠處的地平線上緩緩升起,圓融的弧度,橙紅的光芒在雪原上鋪上一道綿延千裏的紅毯,直照得謝燦的臉也灼灼燒了起來。


    拓跋朗轉過頭來問她:“是不是很美?”


    謝燦盯著那太陽,木然點了點頭。她感到心房一陣悸動,仿佛在這肅殺的冬日裏看到了初生的希望,不知為何,光是看著這太陽就覺得充滿了幹勁。原野上的光好像能把這幾個月來她身上帶著的陰霾驅散幹淨一樣。


    拓跋朗看著她的側臉,隻覺得美人如畫,旭日在她的臉頰上打上了一層柔光,襯著她小巧的下巴和明亮的鳳眼,還有挺翹的瑤鼻與鮮豔的朱唇。他初見她的時候她滿臉灰敗著的,仿佛早就失去了生命的活力,美則美矣,毫無靈魂,可是在白色的湖泊旁邊,在初升的旭日之下她灰敗的臉色變得紅潤了起來,仿佛瞬間灌入了靈魂。


    若是她的故國未破,大概她也是這樣一個生機勃勃的美人吧!


    拓跋朗偏過頭去,乘著她毫無防備的時候,啵的一下在她的臉頰上蓋了一個印子。


    謝燦嚇了一跳,連忙跳開去,捂著方才被輕薄過的臉頰,不敢相信地看著拓跋朗。罪魁禍首卻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你做什麽!”她怒目圓睜,瞪著他,原以為他好歹漢化過,懂得禮義廉恥,沒想到竟然這樣孟浪!


    拓跋朗不滿地吹了一口口哨,說道:“我瞧著你好看,我就是喜歡你,我告訴你了。”


    謝燦捂著臉,實在是不能接受他的邏輯,才見麵不到一天,他怎能這樣輕易言喜?這樣的喜歡讓她十分不舒服,甚至想到了苻錚,他也是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得了苻錚的青眼的。


    她憤怒轉身,去牽薩仁圖雅。


    拓跋朗一瘸一拐地追上去,掰過她的肩膀,問她:“你怎麽了,你不喜歡這樣?”


    謝燦回答:“我當然不喜歡!”她雖然和顏玨一路走來的時候,為了掩人耳目,有時候動作刻意親密,可到底相互之間守之以禮,沒有過多的逾越舉動,她雖然自忖為了逃亡已經十分顧不得男女大防了,可是被人這樣親一下,到底還是觸到了心中底線。


    見她的麵色十分不好,拓跋朗連忙道歉:“對不起。”


    謝燦可不想那麽輕易地原諒他,他方才的舉動著實是十分失禮,並不是一句對不起可以解決的。她自己艱難地爬上了薩仁圖雅的馬背,牽著轡頭朝著來得方向一夾馬刺。


    薩仁圖雅開始狂奔。


    拓跋朗連忙翻身上了踏雪,追著她。


    她雖然不識路,但是薩仁圖雅認得,一路奔向軍營大門,緩下步子來,她就看見宇文吉站在營門前,見了她來,吹了一聲口哨。薩仁圖雅認得那聲音,朝著宇文吉邁了幾步,宇文吉牽住了她的轡頭,伸手想要扶謝燦下馬,謝燦卻閃身避過了他的手,自己翻身下馬,動作竟然也極為流暢。


    她把馬韁丟給宇文吉,匆匆點頭致意了一下,進到營中,直接紮到了胡圖師父的醫帳裏去了。


    宇文吉看著老友隨後趕到,不解地問:“你們晚上幹嘛去了?”


    大漢表示同意:“我去把那小子也弄下來。”


    不一會兒,地窖的門重新被打開了,被捆成粽子的顏玨也被丟了進來。隨後門又被重重關上,外頭傳來落鎖的聲音。


    聽著兩人腳步聲漸遠了,謝燦才敢爬起來,方才一摔,她的骨頭架子都要散開了,還好那壯漢並未搜身,她藏在繃帶裏頭的那封信還在。


    她趕緊走過去看顏玨。顏玨被綁得很緊,雙手反剪著,嘴裏也塞了一團布,聽見謝燦爬過來,他睜開眼睛。


    “你沒事?”謝燦拿掉了顏玨嘴裏的布,問道。


    “沒事。”顏玨往一旁地上啐了兩口,“今日運氣實在是差,遇上這兩個歹人。我方才見那男子手中似乎帶著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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