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燕山南北,今天雖然陽光明媚,卻是北風呼嘯,這是北方冬天常見的晴冷天氣。


    將軍石關東南側山區,由圖賴、任珍所率領的七千清軍,在這裏艱難行進著。


    上午時分,有一狀況讓圖賴驚訝起來。


    清軍原本是在荒山野嶺中前進,很少能發現被人行走過的痕跡,到了上午,卻發現被人開路、行走的痕跡,這種痕跡非常明顯,地麵肯定被許多人走過。


    圖賴在查看痕跡所延伸的方向,是前往西北方向,那正是將軍石關官道方向。


    任珍驚呼道:“大人,看來明賊意圖跟我們一樣,派兵襲擊我軍後方。我們是否還繼續南下?還是撤回去找這批明賊?”


    圖賴想了想,回應道:“不,我們的任務,是另外尋找出路,襲擊明賊後方。明賊同樣有這意圖,我們隻需派人通知豫親王即可,讓明賊突襲不成。”


    任珍又道:“可明賊同樣有此意圖,會不會防範我們突襲?”


    圖賴道:“就算不突襲明軍,隻要找到南下平原的路,便算大功告成,先稍作休息,再繼續前進。”


    隨之,他派出數人,讓其從原路返回,向多鐸稟報這邊的情況。


    一刻鍾後,圖賴率領部下們繼續趕路。


    清軍和明軍各有人在崇山峻嶺中行軍,張煌言先一步發現清軍,做出了相應的布置。


    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雙方兵馬所走過之地,地麵上皆會有明顯的痕跡,相當於新開辟的道路。


    圖賴所派出的三人,沿著原本所走過的路返回。


    一個多時辰後,三人三匹馬碎步行進著。


    突然間,“嗖嗖嗖……”


    兩側樹叢有大量的箭支射出,當場把這三名清兵射死。


    很快,一隊人馬走出,為首的旗總道:“張千總所料沒錯,清賊會派人返回傳訊。”


    隨後,旗總帶人北上,要趕上張煌言。


    此時,張煌言北上之路,正是數千清軍原本走過之地。


    在被七千人走過的地麵上行走,有敵人先開辟道路,京營官兵們行走不再像前兩天那般艱難,速度快了不少。


    下午,這隊弓弩兵趕上來了。


    旗總道:“啟稟張千總,清賊果然有人返回來,被卑職當場射殺。”


    張煌言點點頭,道:“你們做得很好,會記下你們的軍功。”


    旗總和部下們都高高興興。


    隨之,張煌言率領弟兄們繼續北上。


    ————————


    下午,申時。


    門洞村以北數十裏處某地,這裏靜悄悄一片,兩側密林中,卻埋伏了四千餘明軍。


    兩側地勢較高,又林木茂密,是適宜伏擊之地。


    由上官景閱率領的士卒們埋伏在這裏,有專門的士卒觀察北邊動靜,其餘部下耐心地等待敵軍的到來。


    等待的時候很是無聊,官兵們在相互交談著,打發時間。


    第三部千總閻應元,跟副千總和各把總們交談著。


    王把總道:“張千總真是神了,就能預測到清賊會從這裏南下。”


    趙把總道:“可張副將接納了他的提議,派上官遊擊帶我們來此地埋伏。”


    田把總道:“要是清賊不來,張煌言丟臉可是丟到家了!”


    餘副千總道:“反正張煌言是一片好心,要是清賊真的來了,立功的是我們。”


    錢副千總道:“這可要看運氣了。”


    聽著部下們的交談,閻應元也發話了,他說道:“我猜清賊十有八九會來,張煌言這個建議真是好啊!”


    趙把總問道:“為何千總如此篤定清賊會來?”


    閻應元回應道:“除非清賊帶兵之人,是不想立功、畏首畏尾之人,否則,即使發現了京營友軍走過的痕跡,還是會繼續往南邊趕路。”


    他對張煌言有些佩服了,但願這個舉人千總判斷正確。


    在另外一邊的上官景閱,可就沒那麽看好了,他覺得張煌言所料過半不準確,隻是張副將有令,他必須遵命行事。


    當然,他和部下們,都希望清賊真的會來,狠狠打擊清賊立功。


    申時兩刻,觀察敵情的士卒回來了。


    “清賊來了!清賊來了!”


    官兵們得知消息後,頓時興奮起來,所有官兵都做好伏擊戰的準備。


    不久後,隻見北邊有清兵出現,步卒和騎兵皆有。


    步卒走在最前方,許多人掛著震天雷;每個騎兵帶著弓箭,分布於前、中、後位置。


    大家都知曉,騎兵十有八九是滿八旗,步卒很有可能是二韃子。


    不管是一韃子還是二韃子,都甚是可惡,都是要消滅的對象。


    此時的任珍,不知何故,泛起不詳的感覺,走到圖賴旁邊道:“大人,明賊會不會有什麽詭計?”


    圖賴信心滿滿道:“還能有什麽詭計?無非是跟我們一樣,派人繞到我軍後方。我們即便無法奇襲明軍,隻要到了平原,便算成功了,到那時薑瓖能奈我何?”


    任珍道:“大人,我們可得小心,萬一明賊伏擊,對我們很是不利!”


    圖賴觀察了一下四周,這裏是兩座山之間的山溝,兩側地勢比其它地方時高一些而已,回應道:“我們南下走過之地,原本就沒有路,兩邊都很是茂密,要是時刻都擔心,幹脆回去算了。”


    既然他這麽說,任珍不好再說什麽了。


    清軍繼續前進著,卻不知死神正在等待著他們。


    快了!清賊即將進入伏擊區了!


    明軍官兵們緊繃著神經,許多人在祈禱著,但願伏擊成功。


    此時的閻應元、上官景閱等人,不由佩服起張煌言來,竟有如此準確的推斷。


    閻應元注意觀察著清軍,擒賊先擒王,他傳下命令,先解決清軍為首的武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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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清軍中軍進入了山穀,是時候了。


    突然間,口哨聲響起,這是上官景閱下令進攻的訊號。


    霎時間,兩側高處有大量震天雷拋投而來。


    這時候,圖賴、任珍驚駭起來,果真有埋伏。


    “爆爆爆…”


    密集的爆炸聲響起,清軍被炸得人仰馬翻,慘不忍睹。


    突然間遭遇打擊,清軍很快陷入到恐慌當中。


    震天雷不斷落下,每一秒皆有人被炸死。


    此時,有震天雷在任珍旁邊落下。


    “爆”的一聲,任珍被炸成重傷,這是致命傷。


    清軍騎兵當中,受傷的戰馬亂竄,但因為兩側林木茂密,既難以往後退,後麵還有友軍,更不可能往兩側密林衝鋒,唯有向前奔跑。


    就這樣,前邊的許多步卒被馬匹衝撞、踩踏,造成死傷。


    首輪打擊,造成了清軍有兩千人死傷。


    “快,衝上去!”


    圖賴命令步卒向兩側衝鋒。


    步卒們匆忙向兩側山嶺攀登。


    但是,兩側植物茂盛,豈是那麽容易登上去,更何況,還有明軍在阻擊著他們。


    “嗖嗖嗖…”


    大量的箭矢落下,向上攀登的清軍們紛紛中箭。


    衝鋒不成功,唯有後退或快速穿過這山溝,此時的圖賴,還想著衝過去到南邊,就算冒著打擊也要過去,下令部下快速向前衝。


    此時的閻應元,十分的興奮,他要解決敵軍武將,快速解決戰鬥。


    他孔武有力,箭術非凡,打算用弓箭射殺重要人物。


    “取我的弓來!”


    很快,有部下把大弓取來。


    像這種硬弓,要是將之拉開,能射得很遠,但沒幾個人能拉開,就算有大力士能拉開,也未必會箭術好。閻應元恰好兩者兼備。


    此時的圖賴,和身邊的騎兵們往前衝,但前方還有步卒阻擋,速度緩慢,又還陸續有震天雷、箭矢落下,清軍傷亡在不斷增加。


    閻應元拉開了強弓,箭頭對準了下方的圖賴。


    他不知這名清將便是圖賴,隻看出對方是這批清軍的首領。


    “嗖”的一聲,箭矢向下方飛射而去。


    “啊!”


    圖賴中箭,貫穿力很強的箭矢從後邊穿透腹部。


    此時,他恐懼、絕望起來,他恨透了薑瓖,薑瓖真是狡猾,在這裏布下伏兵。


    “嗖”的一聲,又有箭矢向他射來,箭矢射入他的胸部。


    要害部位被射中,圖賴墜落在地麵,很快,他失去了知覺,永久性地閉上了眼睛。


    哈哈!殺死清賊主將了,閻應元興奮起來,明軍官兵們更是大受鼓舞。


    這批人數為七千人的清軍,已折損了一半,兩名主將都先後死亡,更是陷入了恐慌,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逃跑。


    在前方,有一隊八旗騎兵向前衝,為首之人是甲喇章京。


    此時,甲喇章京發現了異狀,地麵上似乎有異物,還冒煙。


    那是震天雷,被草木遮擋的震天雷,前方地麵有一批震天雷,引線已經被點燃了。


    “快撤!”


    他慌忙調轉馬頭,但已經來不及了。


    “爆爆爆…”


    爆炸聲響起,甲喇章京首先被炸死,部下亦是大量死傷。


    清兵慘叫聲、戰馬嘶鳴聲交織在一起,狀況十分慘烈。


    京營官兵們,此刻正處於興奮狀態,他們不會憐憫下邊的韃子們。


    首先,建奴是敵人,絕對不會對敵人仁慈;再者,建奴三番四次南下,燒殺搶掠,惡行累累,京營中有不少人的家人、親人被清賊殺害,對建奴深惡痛絕。


    這場伏擊戰,上官景閱是根據張發可的命令來布置,而張發可是根據張煌言的建議發出命令。


    來到伏擊區後,上官景閱把部下分在北、中、南三段,伏擊區南北數裏長。


    當清軍從北邊進入北段時間,沒有貿然攻擊,而是等清軍中間部分進入中段後,才發動攻擊。


    這種布置很妥當,果然給予清軍極大的打擊。


    殘餘的清軍往前衝不成,許多人向後撤。


    “嗖嗖嗖….”密集的箭矢落下,北段同樣有一個千總率領部下在此埋伏著。


    向北逃跑的清兵們,紛紛中箭倒下。


    因為這次來山區,無法帶上馬車、輜重,所帶的震天雷有限,北段的伏兵所帶震天雷給了中軍,要不然打擊力度會更大。


    即便是隻有弓箭射擊,仍然給予清軍很大殺傷。


    但是,仍然有部分清軍冒著箭矢打擊,眼看要衝出北段伏擊區。


    “快,堵住清賊!”


    這時,一隊百餘人的明兵,從兩側低矮之處竄出,堵住了去路。


    其中有數十名是弓弩兵。


    “嗖嗖嗖….”


    箭矢射出,徹底堵住了清軍退路,又有一些清軍中箭斃命。


    清軍騎兵同樣張弓搭箭,向堵住去路的明軍射來,造成了明兵少量的傷亡。


    如果是僅僅這批明軍,顯然不能完全阻擋清軍騎兵的衝擊。


    但是,兩側山嶺的明軍們繼續射箭,殘存的清兵快速減員。


    最後,終於將要北逃的清軍騎兵們全部射殺。


    清軍中的步卒們,更加沒有逃跑的可能性。


    兩側山嶺不斷有箭支落下,快速收割著他們的性命。


    他們不能怨誰,他們大部分是原本是北直隸人,因為清軍南下被擄掠到遼東,後來被整編為漢八旗,反過來打擊漢人。


    一陣子後,清軍終於全部倒下了,這次伏擊戰十分成功。


    京營官兵們走了出來,在歡呼著勝利。


    在中段伏擊區埋伏的閻應元,帶著部下們下來。


    他走到圖賴屍體前,看著這個被自己射殺的清將,核實對方身份。


    從圖賴身上搜出的身份證明之物,確認了姓名、軍職,圖賴的軍職為昂邦章京,相當於明軍的總兵。


    圖賴算得上是清軍中的高官了,親自射殺敵軍高官,閻應元更是興奮。


    田把總道:“是我看走了眼,張煌言的推斷是對的!”


    趙把總道:“我們立了大功,張煌言就算沒參戰,同樣有功勞!”


    王把總道:“張千總舉人出身,又熟讀兵書,果真是神了!”


    …………


    今天一戰,部下們既興奮又感慨。


    閻應元道:“張煌言帶兵繞到清賊後方奇襲,但願他能成功!”


    上官景閱也來了,命令部下們統計作戰結果。


    經過統計,殺清軍6985人,已方戰死37人,重傷數十人。


    這是極為成功的伏擊戰,上官景閱派人回去向張發可稟報情況。


    天色已經不早了,上官景閱決定,在這裏歇息一晚,明天帶兵返回。


    跟隨而來帶路的老漢兒子名叫孫桐有,親眼目睹了京營的伏擊戰,激動萬分,薑將軍麾下之軍,不愧是強軍。


    第145章 山區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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