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必輸無疑?


    圍觀眾人恍然大悟,忍不住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難怪範秀才沒去縣衙呈交陳情書。”


    “沒去就對了,到縣衙豈不是肉包子打狗?還不如請這位禦史老爺出麵。”


    “範秀才自己想得通透,先前是我們多疑了。”


    陳班頭自認為看透了範弘道,便“忠心耿耿的”對秦縣丞低聲提醒道:“小心範弘道碰瓷!”


    秦縣丞微微愣了一下,當然這並不代表著他驚慌,隻是一種出現意外後的正常的反應。


    這範弘道煽動民意上書,原來並不是去縣衙請願,而是用在這裏!雖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果然是先虛張聲勢,然後聲東擊西!


    以範弘道手裏的可用資源,能算計到這個程度,已經是盡他所能的極限了。但很可惜,極限就是極限,極限代表著他的籌碼已經窮盡了。


    至於陳班頭說什麽“碰瓷”,簡直就是無稽之談。他這堂堂縣丞乃是朝廷七品命官,陳班頭這種衙役能來比麽?


    秦縣丞“嗬嗬”笑了兩聲,表示自己很鎮靜,然後對範弘道開口道:“本官.”


    他才說了兩個字,卻見範弘道傲慢的轉過身去,隻留給秦縣丞一個後腦勺,完全沒將秦縣丞放在眼裏。


    此後範弘道朝著擠在門口的人群高聲道:“郜察院乃是正直君子,今次吾輩有不平之事,盡可請郜大人做主!”


    王傳財王掌櫃站在人群裏,大聲叫道:“多謝範先生奔走發聲,願請郜大人做主!”然後如果客店的小夥計尤英也跟著呼應道:“多謝範先生奔走發聲,願請郜大人做主!”


    如此人群仿佛受到了傳染,接二連三的齊齊高呼:“多謝範先生奔走發聲,願請郜大人做主!”


    麵對人群的歡呼,郜老禦史心情有點激動,他比較喜歡這樣的場景。【ㄨ】古往今來凡是能被百姓這樣對待的,無不是賢臣循吏啊。


    秦縣丞的臉色有些鐵青,他身為大興縣地方官,治下百姓卻當著自己麵對別人如此歡呼,簡直就是臉上無光。


    範弘道心滿意足的轉回身來,對著郜永春抬了抬手。老禦史在範弘道鼓動下,輕輕歎口氣說:“民意如此,不可違也!一切從權,本官就受理了!”


    秦縣丞聽到郜禦史如此裝腔作勢,不由得暗罵幾句,什麽民意不可違?這純粹就是裹挾民意!“郜大人要待如何?”


    郜永春仔細看了一遍陳情書,然後才答道:“秦大人你強取豪奪淩虐百姓,事實俱在,本官自然要具本彈劾你,明日就能送進宮中!”


    秦縣丞咬牙道:“郜大人你盡可去彈劾,本官也會申辯!而且這店鋪,還是要封掉收回!”


    郜永春針鋒相對的說:“老夫就坐在這裏麵,你敢將老夫一起封掉?”


    秦縣丞不想承擔衝撞上官的過錯,他隻覺得郜禦史簡直就是無賴,這樣做和撒潑有什麽區別?“郜大人你今日坐在這裏,本官自然無可奈何,但你終究不可能永遠在這裏!”


    說罷,秦縣丞對著陳班頭道:“且先回縣衙,明日再來!”


    如此陳班頭便招呼著衙役,伴隨著秦縣丞離開。在路上,陳班頭忍不住試探道:“那老禦史說要彈劾老爺,老爺可不要陰溝裏翻了船。”


    秦縣丞毫不在意的說:“不必擔憂,他成不了事!其一,這禦史不是什麽有名的人物,想來也沒什麽勢力,說話自然沒有分量。宮中每天有奏疏上千,他一封平平常常的彈劾能掀起什麽風浪?


    其二,都察院裏僉都禦使鄭大人乃是本官同鄉,今晚我便寫信請他從中轉圜,或許也可消解一下。再說他阻攔本官,就是與國舅爺過不去,最後討不了好!


    其三,封掉店鋪並收回屋舍,就辦成了國舅的托付,即便遭到一次不痛不癢的彈劾,又有什麽了不得的。隻是今天他在場親自阻撓,不想傷到他而已,回頭再去就是。”


    陳班頭恨恨的說:“隻可惜,這範弘道居然搖身一變,成了那郜禦史的官差隨員,倒是不好動他了。”


    秦縣丞指示道:“今天他與郜禦史在一起,不便動手,以後若單獨遇到時,就不必客氣了。”


    目送縣衙的人離開,綢緞鋪東家楊朝奉感覺像是送走了瘟神,心頭暫時又寬鬆下來。


    隨後他又不停搖頭歎息,這事今日還不算完!每天都有新形勢,每天都有新變化,結果每天都要揪心,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有時候他就想,幹脆關掉見店麵算了,也省得天天提心吊膽。但終究還是舍不得,隻能耗一天算一天。


    範弘道拍了拍楊朝奉,大包大攬的說:“我辦事你放心,就快結束了。在下預計,兩天就能見分曉。”


    楊朝奉想答一句“就是你辦事才不會讓人放心”,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他有過經驗教訓,範弘道也不能得罪。好不容易範弘道對自己有好臉色了,說話還是悠著點。


    王傳財王掌櫃憂心忡忡的說:“郜禦史能降服秦縣丞麽?今日看來,秦縣丞完全不買郜禦史的賬,甚至還有恃無恐,隻怕最後很難辦。”


    範弘道很老實的回答說:“憑借郜大人現有能耐,當然降服不了秦縣丞。估計隻能在朝廷中打幾句口水官司,然後不了了之,然後秦縣丞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楊朝奉本來還抱著一線希望,但聽到範弘道這個大實話,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


    他很想揪住範弘道衣領質問,既然這位郜禦史沒那麽大權力,那找他來幹什麽?難道你範弘道隻是想當一回悲情英雄嗎?


    範弘道沒給楊朝奉揪住自己的機會,他已經朝向人群,朗聲道:“在下雖然旅居京師,但既然住在本街區,就是這裏的一分子!


    讀聖賢書所為何事,就該當為民取義!既然列位員外相信在下,那在下定當盡我所能,與奸賊周旋到底,保住此地一方平安!”


    “好!”人群熱烈的回應道,這年頭像這樣勇於承擔責任的年輕人不多了,哪怕最後失敗了也是值得鼓勵的。


    楊朝奉望著範弘道的背影,越發覺得看不透這個年輕人了,模模糊糊覺得範弘道誌向不小。古往今來,非常注重收攏民心的人物,不是大善大賢,就是大奸大惡啊。


    他在這片地麵上,已經做了二三十年生意,各方麵都混的極熟。但他敢說,範弘道這兩三日間攫取到的威望比他高得多,他二三十年積累的威望不如範弘道這二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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