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黃泥掉進褲襠


    告咱們韓先生的?屋內眾人聽到這裏,不約而同的愣了愣,一時間竟然沒意識到這位被告的韓先生是誰?


    郜禦史所帶來的屬員裏,包括差役在內,隻有一個人姓韓,那就是韓延昌韓秀才。


    這不能吧,平白無故的怎麽可能有這麽多商人來告韓秀才?眾人又紛紛以為傳訊差役出現了口誤,肯定是想要說別人,結果一著急說錯了名字。


    雖然那差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但還是稟報道:“小的並未說錯,大門外那十來名鹽商的確聲稱要告韓先生!”


    郜禦史拍案問道:“可是你聽錯了不成?”


    差役急忙叫屈:“老爺不要錯怪小的!千真萬確!小的問了三遍,就是韓延昌韓先生!”


    都已經如此確定,那就假不了。眾人不由得齊齊看向韓秀才,各式各樣的視線不停打量著他。


    範弘道也頗為驚訝,暗暗想道,難道自己也有主角光環?剛琢磨著要怎麽收拾他,老天就當場降下懲罰?


    郜禦史才上任,十來個鹽商跑過來狀告老禦史身邊屬員,這可不是小事情,最起碼會讓老禦史很沒麵子。


    而且範弘道還很好奇,韓延昌到底幹了什麽事情,才來兩三天就能招惹出這樣的群體性事件。


    麵對眾人意味深長的目光,此時韓延昌有些急眼,對著郜禦史叫道:“這絕非實情,定然是故意有人誣陷,還請老大人明察秋毫!”


    要說韓延昌犯了什麽過錯,郜禦史也不太相信。道理很簡單,韓秀才這個人根本沒有能力犯這麽大的錯。


    如果換成範弘道被告,郜禦史也許會相信幾分。道理同樣很簡單,範弘道就是有能力捅這麽大窟窿。


    別說惹出十來個鹽商聚眾鬧事,就是惹出一百個鹽商,以範弘道的膽子也不是沒可能。


    “你去探問明白,再來回話!”郜禦史對守大門的差役喝令道,他就不信了,真有人敢無中生有的肇事。


    差役應聲而去,不多久又回轉來稟報。“小的已經探問明白,那十來名鹽商均為守支鹽商,都在河東運司這裏等候支鹽,短則已經一個月,長則有半年。


    他們挨著次序,眼看近日就可以支鹽,不承想橫空冒出個朱公子,大壞規矩的搶在他們前麵將積存食鹽全部取走,叫他們又無鹽可支。


    而且聽說那朱公子手裏還有一萬多鹽引,如果還是如此橫行,他們支鹽時日隻怕會遙遙無期,因而絕望上告。”


    原來牽涉到朱公子,那就不能說一點關係也沒有了,屋內眾人默默想道。郜禦史繼續詢問:“那麽他們狀告韓延昌又是何意?”


    差役便回話道:“他們又從鹽運司打探消息,得知朱公子有察院韓先生撐腰,所以運司官吏迫於韓先生壓力,隻能優先讓朱公子支鹽!故而他們聲稱,要狀告韓先生徇私枉法!”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難怪要衝著韓秀才來,他們是沿著朱公子這條線順藤摸瓜的,當然就摸到韓秀才了!


    而此刻韓延昌已經被徹底炸懵了,腦中一片空白。他與朱術芳合作沒錯,讓朱術芳打探鹽運司內幕消息也沒錯,但是他什麽時候向鹽運司官吏施加壓力,強迫鹽運司經手官員為朱術芳開後門了?


    而且關鍵是,在別人眼裏,初來乍到的朱公子確實輕輕鬆鬆、順順利利的就支到了鹽。一千引鹽相當於二十萬斤鹽,利潤好幾百兩,不是小生意了。


    那些苦苦守候支鹽的鹽商就要問了,朱術芳憑什麽有這個際遇?所以與朱公子近期有往來的韓秀才,也就黃泥落進褲襠裏,說也說不清楚了。


    “混賬,混賬!”向來脾氣還算不錯的郜禦史略微失態,拍著公案連連怒罵。這事豈止是韓延昌丟臉,也是打他的臉!


    很顯然,那十來鹽商絕對不是自發組織的,必然是有人在背後操縱!而且他還可以肯定,背後操縱的人就在鹽運司裏!


    不是鹽運司的人,怎麽有能力安排朱術芳違反規矩支鹽?不是鹽運司的人,又怎麽能查清楚朱術芳與韓秀才的聯絡?所以這是有人將計就計,有意設下陷阱!


    早知對方如此狡詐,就不該如此草率和輕忽,讓韓延昌與朱術芳合作搞小動作,老禦史暗暗悔恨。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用了,已經陷入了對方羅網中。十來名鹽商已經告上門來,指不定還有多少圍觀的人。如果處理不好,傳出去就是一件大醜聞。


    郜禦史是個做學問出身的文人,再加上十幾年不曾做官,處理這種棘手事件的經驗有所欠缺,竟然沒想好怎麽辦,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老禦史沒發話,別人也就靜默,屋內一時間落針可聞。


    “唉!”忽然有人幽幽的長歎一口氣,打破了屋內的靜寂。眾人瞧去,卻是範弘道範秀才。


    隻見範秀才此時雙眉緊鎖,滿麵憂愁,仿佛自言自語道:“不承想,一語成讖啊。”


    此時眾人才想起來,先前範弘道好像表達過好幾次,對韓秀才與朱術芳各種不看好。


    現在回想起來,範弘道的不看好果然是有道理的。對方都是地頭蛇,這裏算是對方的地盤,而他們一行人則是初來乍到。


    一群初來乍到的新人,想跟盤踞多年的地頭蛇比小動作、比陰謀,怎麽可能比得過?當初怎麽就沒想明白這點?


    範弘道一直叫囂著要搞陽謀,要正麵剛,也許是真有道理的,不僅僅是年輕氣盛,隻是他們都沒有參明白。


    在這種時候,裝聾作啞才是情商高。越是表現自己“看我當初說的沒錯”,越會討人嫌。


    可是範弘道完全沒有這種覺悟,已經火燒眉毛的時候,需要有人挺身而出的時候,需要英雄力挽狂瀾的時候,高情商能當飯吃?


    範弘道向來不會逃避挑戰,伸手粗暴的將韓秀才推開,因為韓秀才擋在了他和郜禦史之間,他嫌棄韓秀才礙事。


    “雖然不是晚生捅出的簍子,但一樣深感恥辱。如果老大人信得過在下,此事就交給晚生處理!”範弘道躬身道,這算是自動請纓了。


    郜禦史忍不住問道:“你要怎麽做?”


    範弘道果決的說:“外麵鬧得太凶,沒有時間細說,無論發生什麽,都希望諸君不要插手!隻等老大人一句話,授不授權給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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