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按套路來(下)


    此時此刻,大概也隻有範弘道心底最透亮。他在心裏默默為“英雄”點了個讚,也不知道朱術芳從哪找來的奇葩。


    這奇葩演技雖說極為浮誇,但卻浮誇的恰到好處,浮誇的運存之妙在乎一心。範弘道一邊想著,一邊大喝道:“此人膽敢當中辱罵察院,左右拿下!”


    範弘道下令拿人,導致剛剛有所緩和的氣氛,陡然又緊張起來。


    雖然那個“英雄”潑婦罵街的姿態令人不喜,但畢竟是幫著鹽丁罵察院,大部分鹽丁還是不願見到他被抓走。


    有點鬱鬱的鄭老生心頭一喜,這範秀才年輕氣盛,說不定就此犯了錯!當場抓人,那絕對是要挑動人群的神經!


    可是還沒鄭老生欣喜完畢,郜禦史抬起手來,喝道:“慢著!”


    然後他又對範弘道道:“老夫不是容不得異己的人,此人隻是為了鹽丁說幾句話而已,犯不上計較!”


    老禦史說話不卑不亢又很敞亮,氣氛再一次緩和下來,人群裏紛紛覺得這老官員似乎為人還可以。


    “老大人說的是!”範弘道做受教狀,然後又對人群說:“老大人現在就前往運司,商議餘鹽之事,還請諸位讓開道路!爾等如若不放心,可尾隨同去!”


    啊?現在還真要去?眾人仍然有點意外,沒想到察院老爺如此雷厲風行,說走就要走。


    鹽丁們感受也許不太深,隻覺得老禦史挺沒架子的。但是放在官場人眼裏,巡鹽禦史去拜訪鹽運司這樣的情況,足以驚掉一地眼球了。


    撇開不許地方官員互相串衙門、不許地方上官員和監察官彼此拜訪的規定不談,就從身份上來劃分,巡鹽禦史身份貴重,是尊,鹽運司是被監察對象,是卑。


    尊去拜訪卑,在極重上下體統的官場裏,還不夠稀奇的麽?


    當即便有十數衙役開路,沉默的人群中間漸漸形成一條通道。然後又有差役護衛著郜禦史,沿著通道往外走。


    範弘道跟隨在後麵,此時他的心情比郜禦史本人還要緊張。如果說有什麽最凶險、最不可控的時候,那就是現在了。


    鄭老生很有上去給老禦史一點顏色的衝動,但是被差役隔離在外麵近身不得,而且此刻鹽丁人心不可用,便無奈放棄了搞事的想法。


    穿越人群,郜禦史一行便朝兩條街外的運司衙署走去。範弘道悄悄鬆了口氣,最凶險的階段已經過去了。


    數百前來鬧事的鹽丁尾隨在後麵,浩浩蕩蕩沿街而行。但凡有解決事情的希望,誰又想冒著被治罪的風險來鬧出變亂?


    到了鹽運司衙署大門前,守門兵丁看到這陣仗,實在弄不清楚察院老爺和鹽丁混在一起登門是什麽狀況,然後飛快的向裏麵通報去了。


    鹽運使馮簡得到稟報,除了瞠目結舌還是瞠目結舌,沒想到郜禦史居然跑到自己這裏來了。這堂堂的巡鹽禦史,還要不要臉,還有沒有節操了?


    今天鹽丁聚眾去察院鬧事的消息,他當然知道了,甚至昨天就聽到過風聲,某些企圖利用民變搞事的人並沒有刻意瞞著他。


    對此馮運使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思,新官到任的老禦史勢單力孤,沒什麽太強力的臂助,麵對氣勢洶洶的成百上千鹽丁,肯定要窮於應付了,灰頭土臉狼狽不堪是最起碼的。


    不管鹽丁怎麽鬧,反正也是察院那邊丟人現眼,最後說不定還要靠自己收拾殘局。


    可是不承想,那不要臉皮的郜禦史居然來找到鹽運司,號稱要共同會商餘鹽之事。順便將那數百鹽丁都帶到了鹽運司大門外麵。


    郜禦史已經到了門外,馮運使不能不開門將他請進來。


    再說將郜禦史拒絕在門外,又因為數百鹽丁暴動而出了事,朝廷追究下來,他馮運使肯定要對此負責,撤職降級都是運氣最好的處分了。


    鹽運司衙署不同於業務單純的察院,人員規模更大,還有銀庫和倉庫,守備力量很雄厚。


    所以鹽運司衙署的差役和兵丁集中起來後,應該能擋得住數百暴民衝擊。何況鹽運司可不比被孤立的察院,這邊要出了事情,附近巡檢司兵丁肯定會奮力來救援。


    可是將郜禦史一行放了進來後,馮運使心裏更膩歪了。老禦史人就在運司裏,如果出了事,豈不還是自己負全責!


    出於官場禮節,馮運使不得不離開公堂,前出到儀門迎接郜禦史。


    郜禦史完全沒有受驚的樣子,笑眯眯的對馮運使說:“馮大人不必多禮!”


    馮運使一邊請郜禦史往裏麵走,一邊問道:“有失遠迎,罪過罪過,但不知老大人所為何來?”


    郜禦史回答道:“當然是為了餘鹽的事情,還要與馮大人會商。”


    馮運使不想與郜禦史談這個,現在是郜禦史為難,又不是他為難。便顧左右而言他道:“此時牽連眾多,倉促間隻怕一時半刻也商議不出結果。”


    麵對這明顯的不歡迎,郜禦史無言,沒有回話。此刻跟隨在斜後方的範弘道突然插嘴說:“我們也不著急,一天談不出來就談兩天,兩天談不出來就談三天。”


    這是想幹什麽?馮運使沒聽懂想這個年輕人表達什麽,隻下意識問了一聲:“你乃何人?”


    範弘道響亮的回答說:“在下金陵生員範弘道,現為察院屬員!”


    原來你就是那個猖狂無忌的範弘道!馮運使險些說出“久仰久仰”。


    然後他又聽到範弘道笑嘻嘻的說:“反正我們也不著急,談不成就住在這裏了。鹽運司占地廣大,總能分出點住處吧?管幾頓飯也不成問題吧?”


    到此馮運使算是明白郜禦史這幫人的心思了,這他娘的就是禍水東引、移禍江東之計啊!


    要知道,此時有幾百個要鬧事的鹽丁還在大門外等候著呢,如果他們忍耐不住了,就會暴動!


    如果在察院那裏暴動,馮運使隻當是看笑話,可如果在自家衙門外麵暴動,那就不是笑話了!


    事到如今,馮運使心裏忍不住埋怨起來,張家人辦的這叫什麽事,說好的兵貴神速徹底解決問題呢?


    結果辦來辦去,什麽笑話也沒看到,反而把這鍋丟給自己了!一個不好,自己就要擔責了!


    在大門外麵,被收買的骨幹力量鄭老生徹底陷入迷茫了。今天沒一樣是按事先想象的套路來啊,導致自己什麽也沒做,下麵又該怎麽辦?


    ps:連存稿帶新寫,反正一口氣弄了四章出來,隻能算補昨天了,明天繼續,諸君默默為咱祈禱明天別卡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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